正確的路

#深夜的盧恩課 19

正確的路是什麼？

什麼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一直一直存在的、彷彿永遠不會消失也確實不會在人類滅絕前消失的太陽和北極星、銀河和宇宙就是真理的絕對值嗎？還是人類非得要把時空尺度拉拔到浩瀚無垠的貪心的極限，才願意相信永恆的可能？才能夠相信某種早早被種在心核中，足以捍衛靈魂的價值？

宮澤賢治的銀河通往天堂，搭上這班列車的乘客心中所想的幸福並不是自己的，而是能不能為別人帶來幸福。

「自我犧牲」的精神貫穿整篇小說，一開始是蠍子的悔恨，為了躲避黃鼠的捕食，蠍子不斷逃跑，逃到最後落入井底，將死之際牠發出吶喊，反正都要死，為什麼不乾脆讓黃鼠飽餐一頓呢？牠這樣想的時候，身體化為一團火焰，照亮了夜空。然後是救助姐弟的青年、掛念著該怎麼做才能給媽媽幸福的卡帕涅拉，以及主角喬凡尼看著捕鳥人身影的獨白：

如此溫柔寬厚的念想，讓我想起蒲公英的花語：「我在遠方為你的幸福祈禱。」

每次這樣想時，淚水總不自覺滑落，幸福從來不是能捏在手上的東西，「它」是禮物，你得給出去。

也許，最難的不是堅持下去，而是不能確定是否是對的，或者，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所謂正確的方向？誰說了算。

藉「銀河鐵道」的軌跡，今晚來聊聊盧恩文第17個字母「Tiwaz」，戰神提爾（Tiyr）的符號，樣子為一個向上的箭頭，代表箭頭塗著毒藥的提爾之矛，占卜時多被解讀為勝利、指引明路和成功的許諾，但其最重要的意義是正義，若以塔羅牌的圖像來歸類屬性，Tiwaz更接近「正義」，而非「戰車」（雖也帶有往前衝鋒的動力）。作為提爾之矛，它象徵無私的勇氣和戰士視死如歸的力量，以聰穎和智慧摧破最深邃的黑暗，在你茫然無所依循時，它是信念的引信，在你失去勇氣的心頭點上ㄧ盞宛如北極星不滅的銀光，讓你終於能夠想起來，最重要的，不可失去的是什麼？於是，你才能鼓起勇氣為你的「相信」而戰。所謂正義，並不是硬邦邦的法律條文，也不是守秩序或以為世上有某種標準答案非遵照不可，提爾的正義是指內在最高的價值核心，唯一不可消融的東西，猶如支撐宇宙不至傾斜的神聖支柱（Irminsul），那絕對是超越自身私我戀棧的價值（良心？慈悲？善？）——於是，才能理解為什麼這個符號也代表許諾與奉獻，婚約與誓言，還有吐實的勇氣。

不管是塔羅、神諭卡或天使牌，每次看到「正義」我都卡住，無法對其產生聯想和感覺，大抵被那把秤子困住，不是想到日劇《Hero》，就是刑事犯罪中罪與罰的難題，但始終隱約覺得不對，正義應該不是被「教條化」的那種東西，直到被宮澤賢治小說中的「幸福」撞擊，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北歐神話中的戰神必須失去一條手臂？為什麼（故事中）年老的士兵紛紛自砍身軀，以求進入瓦爾哈拉（英靈殿）？

那是某種不能退轉的決心。

為了圈綁住預言將毀滅神族的魔狼芬里爾，諸神打造了許多堅硬的鐵鍊，每次都被牠輕易掙脫，直到超強怪工匠（可參考第6字Kaunaz）製作出看來柔軟滑順的繩索。

「惡狼，之前那麼堅固的鍊子你都掙脫了，這種絲綢般的細線你有什麼好怕的呢？」（眾神的語氣越輕柔，越不能相信）

芬里爾怎樣都不肯套上，直到提爾願意用一條手臂擔保，「如果諸神食言你就咬斷吧！」提爾當然知道其他神的打算，但是祂必須這麼做，為了守護祂必須守護的信念，犧牲是一種妥協，祂沒有退路。

「正義」艱難，試想即便慈悲如觀音菩薩，也會因眾生痴愚萌動一念退轉，瞬間頭身裂解成千片碎塊，何況凡俗眾生？

Ps.順帶一提，英語的星期二「Tuesday」便是從「提爾日」演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