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我罹患無法根治的「乾癬症」,這是全身性皮膚發炎暨免疫系統失調的疾病。在外地求學與工作的這十年來,這病使得我每一次匆忙回家,又立即狼狽逃家。
因為每次只要我一回家,父母親就像醫生看診一樣,開始檢查並囑咐我要按時用藥、照顧身體……每每都令我愧疚到無法帶著這失控的疾病,面對如此關心我的父母;同時,也對父母親無法理解我生病的痛苦、無力與失控感,默默賭氣與生悶氣。
所以,我選擇能逃就快逃、能走就快走、能不回家就別回家,所謂的「天倫之樂」是什麼感受,我從來就不知道。
直到今年,我逐漸發覺父母的頭髮白了、皮膚皺了、力氣小了、體力差了,我才體會到:「我根本不用急著逃離家,逃離他們,因為總有一天他們會先離我而去……」
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周日早晨,外面的天氣依舊炎熱、蟲鳴鳥叫依舊,但客廳裡的我們卻與往日極度不同。
父親坐在沙發上,母親躺在躺椅上,而我沒有躲在房裡玩電動,我選擇陪著父母一起看電視。當時正在播放世界棒球賽,我聽著父親用自豪的口氣,向我說著台灣的棒球賽歷史,談論各國為何都喜歡在台灣舉辦世界棒球賽的原因,再分析台灣、美國、日本和巴西揮棒的習性與國家文化間的關係。
這一刻,我們是如此靠近,然而,我心裡卻一陣鼻酸。
從事諮商心理師工作的我,每天都得花很大的心力去傾聽個案的心事,嘗試理解其困難的處境,而我卻鮮少去了解父母親喜歡的是什麼、關注的是什麼、父母眼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雖然鼻酸,但也很滿足,因為今天我終於知道「天倫之樂」的感受,就只是單純一起看電視、談論電視內容,原來天倫之樂就是陪伴彼此的生活,進入彼此的心裡,理解彼此的世界後,所帶來的滿足與喜樂。
本文首刊於《人間福報》2015.7.1〈天倫之樂 陪伴彼此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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