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蘭高中，課程紀錄(3)

其實這次上課，我把它當隔天去臺南大學演講的練習，講了批判思考的兩種應用。我試著把它寫成比較積極的形式：不靠運氣把事做更對、關鍵時刻更不出錯。

以往哲學人在講批判思考時，有點太強調批判部分。如果你一開始就覺得世界有很多事不合理，或你想把某人某事說成不合理，它會很有用，但這種人佔比不高。在多數人那裡，這是一個基本合理但偶爾出錯的世界，他們想知道的是錯誤怎麼發生，所以心理偏誤往往比邏輯謬誤受歡迎，而性格分析又比理論分析受歡迎。

就因為性格分析，這次講課讓我發現，自己偶然翻轉了著名寓言。我先說不批判不思考屬於殭屍性格，殭屍乍看之下很爛，但偶爾也能靠運氣做對事情。接著再用守株待兔來談靠運氣的結果。

但我忽然發現，守株待兔的主角並不能算殭屍，他積極嘗試改變，他想要變更好，只是失敗了。單看這次失敗會覺得他很笨，但究竟笨不笨，其實要看他面對這類失敗的反應，而不是他在這次嘗試上是否成功。

如果他在大樹前等了七天毫無所獲後，是生氣踢大樹然後回家睡覺，或酸葡萄心理說反正抓到兔子也沒多好，那這是一個運氣、失敗與發洩情緒的故事。

如果他覺得是自己不夠努力，應該繼續耐心等下去，或求神拜佛搞宗教儀式，期望好事再現，那這是一個努力錯方向的故事。

如果他試著去分析哪邊兔子多、會往哪邊跑，能不能做陷阱抓而不是讓兔子自己撞，他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甚至失敗機率大概比較高。可是一旦成功轉職成獵人，他就改變人生。

他的性格，如果是強烈關心靠運氣的好事，以及運氣發生的結構因素，再試著優化這些因素來使好運機率提高，他應該會一再面臨失敗，但只要成功一次就改變人生。

這就是性格決定命運。當然我不敢說，每個人這樣想都一定能過更好人生，因為有外在環境、體制、文化是否鼓勵試錯創新的問題，你不一定能承受這些執行成本，甚至隨之而來的風險。但相較於古代，現代社會給人更多選擇，也給人更多知識上的資源。

而且，這種思維可以用在小處也可以用在大處，不必動不動就想著改變人生，可以先從身旁的小事小習慣做起。

這樣講下去，應該有人會說，我這是坊間流行的成功學或自我成長。我完全不打算否認，反而還覺得，能結合批判思考與自我成長，是一件超級好事。因為我認為，哲學是教你怎麼用批判思考過更好人生，而不是教你把人生當批判思考在過。

事實上，這種思維必須搭配心理偏誤和邏輯謬誤的知識，才能看準結構因素，大幅降低「努力錯方向」的情況。所以我認為，或許自我成長不能算批判思考，但搭配自我成長，才能使批判思考發揮最大效用。

宜蘭高中，陰，202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