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費限定年度散文選閱讀指南:《九歌109年散文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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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散文選閱讀指南:《九歌109年散文選》(下)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By 歪編/張國勳
接續我們上篇年度散文選的閱讀指南,可以知道這本書編者的位置極其重要,就算不一定會購入書籍,但每年九歌年度選系列出版時,都會激起一波文學愛好者的引頸期盼,想要看看今年的編者是誰、他選擇的標準與篇目又會是什麼。

今年的編者黃麗群同樣也是一線名家,但如果你還是有點「霧煞煞」,她有另外一個身分,就是今年初引起社群瘋狂討論的學測作文「冰箱題」的事主之一──那篇〈如果在冬天,一座新冰箱〉就是出自我們的麗群(?)之手。

黃麗群文思慧詰,她的文章多書寫日常生活中的不尋常處,一出手總切中要害,用字遣詞雕琢但不生澀,能在文字幽微處令人發笑同時引人深思。我頭一次對「黃麗群」這個名字留下印象,是在〈夏天的四段式〉裡她寫了為身體著想,夏天時面對冰啤酒的「To 冰 or not to 冰」,令人覺得幽默又難以反駁。她是這樣說的:

吃中藥不能飲酒。也不能吃生冷,不能吃冰。特別是冰。每次站在超級市場裝了啤酒與冰淇淋的雪櫃前,我自己就代替那些健康報導先恐嚇起我自己了,躊躇不前,「To 冰 or not to 冰」。

接著她細思極恐轉念一想這種「不吃冰就百病不侵」的說法,近似乎宗教信仰,吃了冰的東西照樣可能引來感冒與身體不適:「不吃冰不喝酒就百病不生嗎?這當然是個『信耶穌得永生』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式的說法。但最起碼,它讓我們有些指望,又是那麼簡單的終南捷徑」,隨後旋即打開冰箱拿了杯冰啤酒倒在玻璃瓶裡,鏗鏗鏘鏘繼續喝了下去。

黃麗群這樣聰慧的書寫者,在今年的年度散文選裡頭極有野心,試著回應一個複雜難解的問題:「散文能不能虛構?」。不只是因為2020年被爆出有創作者以虛構散文獲獎無數的事件,而是回答這個問題,勢必等同回答了「到底什麼是散文」關乎於散文書寫技藝的問題。

《九歌109年度散文選》書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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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文學大事?虛構的散文

「散文究竟是否能夠虛構」的爭論並非起於2020年,早在2012年左右就已有文學創作者開始爭論不休。去年是在PTT上有人整理出某位得了無數文學獎的創作者,他的父親一下子是馬祖漁民、鳳山打鐵匠,一會兒又開麵店或金紙行。這位創作者不僅父祖輩的職業身分經常更換,得獎作品也是極其相似的模式與結構,才再度引發「散文/寫作究竟是否必定真實」的爭論。

至於「虛構散文」的討論,在更早以前便是得了聯合報散文首獎的楊邦尼〈毒藥〉,及其所引發的討論:



楊邦尼〈毒藥〉以一個性少數HIV感染者的角度,書寫了少數中的少數(同性戀+染病),心裡頭的掙扎與糾結。這篇散文處理了「毒/藥」的辯證以及與疾病相處的過程。毒是HIV的毒、不可見光的毒,可自己也想不清究竟何時染病;藥是按時吞下的藥,壓抑體內的病毒,如世界壓抑染病的人、染病者對他人藏匿自己的病症。

然而吃下的藥也是「毒」,西醫以毒攻毒,藥也會帶來副作用。HIV定時服下的藥亦敵亦友,幫助他對抗病毒,但副作用強烈到服下後15分鐘內會讓他雙手麻痹、凍僵,只能癱軟在床上等待藥效過去,同時還得隱瞞同住的家人。

楊邦尼這篇〈毒藥〉其實寫得極好,觸及個人得病的掙扎、病的隱匿與污名層次,讀來的感覺似乎也非常「真實」、容易引起共鳴。但爭論點在於文學獎的評審過程裡,投稿者向來是匿名處理,因此評審可能因為對議題的共感,加上書寫的口吻、情感,給予他極度高的評價。然而在公布作者是楊邦尼後,據評審鍾怡雯事後求證,楊邦尼並未是感染者。在散文幾乎等同於作者親身經驗的默契下,這篇〈毒藥〉虛構了感染者的身分,讓鍾怡雯認為有操作弱勢議題與身分的嫌疑。


虛構散文的爭議:規避書寫技藝

除了因為PTT上爆出事件外,「散文能否虛構」依舊懸而未決.所以黃麗群才會在這次的編者序裡試著回應這個問題。她認為如果「散文絕對不能虛構」,那麼便意味著散文寫作最重要的不是技藝而是對自身經驗的「自剖」,以及沒有足夠特殊的生命經驗,寫作者就勢必輸在散文的起跑點上。「不能虛構」等同於將這個文類變為競逐個人經驗的比賽,削減了作者在藝術創作中「把玩材料」的層次。

然而黃麗群也並非認為寫作散文就是可以大掰特掰,在目前普遍認為散文是較為貼近作者生命經驗的文類下,她說虛構重大身世或事件是「跳過散文『說服』與『建立現實感』的技藝,直接挪用散文文類的默契作為保護罩」。所以對黃麗群來講,虛構的問題並非來自道德,而是一名工匠對工法的規避。

但在這裡還是必須強調一下,黃麗群提到的虛構「重大」身世可能是一個重要的關鍵字,因為散文某種程度上還是虛構的作品,它絕對無法完全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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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逢七夕,你曾有過對著成家許久的枕邊人、過了不知道幾個紀念日的另一半,雙手扠著腰,眼球微微上飄,不耐煩地喊出「我做小姐的時陣齁…….」?不論年齡、性別、職業,也不一定要用在伴侶關係上,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做小姐」的時刻,因為這代表著某一段還是「自由身」的時光。
《廢墟的故事》是觀傑在得了多項文學獎後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故事不約而同帶點魔幻色彩,卻又觸及「台-馬」二地或「離家/返鄉」的主題。如果說《花甲男孩》寫的是楊富閔眼中的台南,那麼《廢墟的故事》則是跨越國籍的「北漂」,回望自己故鄉馬來半島。主題也涉及少見的馬共歷史,以小說視角看見這段被醜化的過往。
你,是如何發現自己已經「長大」、不再青春的呢?鯨向海《A夢》是這樣一本關於成長與童年的書。這本詩集以成人姿態回頭望向那些膠原蛋白極度活躍的日子。成長不是一蹴可就,但往往是在某個時間點抬頭一看,才驚覺早已不再青春張狂。
適逢七夕,你曾有過對著成家許久的枕邊人、過了不知道幾個紀念日的另一半,雙手扠著腰,眼球微微上飄,不耐煩地喊出「我做小姐的時陣齁…….」?不論年齡、性別、職業,也不一定要用在伴侶關係上,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做小姐」的時刻,因為這代表著某一段還是「自由身」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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