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十歲,小四,從5月18日宣布停課在家,就開始央著媽媽要和他一起睡覺。
我是一個好吃好睡的人,通常是小孩還沒有睡著,我就直接住在周公家了。隨著我5月31日沒有辦法回到學校的消息公佈,小孩要求我陪伴需求的動作越來越強列,甚至希望,他一說要睡覺,媽媽就必須一起和他躺好。但是大人啊總有些五四三啊,過去還會趁他熟睡起來做做點事情,這幾天只要他睡了,我起來,幾分鐘,小孩就會垮著臉,站在面前,「你是愛連續劇?還是愛小孩?」最後終於還是愛小孩的吧,然後乖乖十點前躺平。
我是需要在家裡直播的老師媽媽,小孩白天,在每一場直播下課關螢幕的10分鐘,過來摸直我的脊椎和抱一下,似乎分享給螢幕前的阿母,是他大心出借,下課就要宣示主權一下。
點點滴滴的日常,就這樣,我也沒有覺察有關於這些逐漸增強的關愛需求是否情緒有所波動,而無力表達?直到29日終於一睡難醒的阿母自己也讓夢魘驚醒,才覺察其實小孩的夜晚一直不平靜,似乎沉睡的黑幕裡有太多驚奇,他囈語、翻騰、眉頭揪緊,阿母只能拍拍,輕撫希望用外部的觸碰讓小孩安心。
小孩終於再度沉睡,看著街燈微光打在時鐘的光影,我忽然懂了一點什麼。我家從小不會避諱生死話題,生命的誕生與道別嘆息,都會在言談中披露。
大疫時刻,儘管每天家庭打開電視觀看時事的時間大約只有30分鐘,但是我們話題裡的驚呼與感嘆和不忍心,小孩可是全盤接受,卻又無法吞吐出他的感受,就這樣壓著。
5月30日,找了個好時間,和小孩好好說說話,問他是不是這段時間,心裡有些話或情緒講不出來?開了頭就直接紅眼睛「我怕白糖(家裡的倉鼠)死掉,我也怕你們死掉,然後我怕再也看不到同學了。」小孩破口而出的憂傷,果真是我們大人被忙碌日常忽略的地方。
獨生子女,學校同學是他們心中渴望的擬手足,四年級之後就是分班了,然後疫情也不知道何時有個答案,如果在同一個學校,再相逢也是新班級了,然後我們原本的規劃是小孩下學期要轉學去新家的學區,這個就代表,他對於原班級的同學再見面的機會真的就大幅降低了。所以他傷心但是無法表達。
人生啊,真是一場漫長的挑戰,面對小孩十歲時刻,真正迎接一次「生離」的疼痛,是這樣的感傷。原來5月18日的再見,就真的是不容易再相逢了。那個在操場和好朋友一起踢足球的綠色草地,吹過耳朵的風,就是一個要鎖在心底的畫面了。做為阿母,只能和小孩說,如果好難過,就哭一下,想同學我們就視訊講講話,然後就珍惜每天,好好感受活著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