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個明顯不是TA的讀者,邀請他看選擇之外的書籍,可以是順利搭建起認識橋樑,也可以是更加確立風格上的殊途,終將無法給對方一次機會。我知道少女老王,也明白像她這樣,將發表在網路上,專以記錄職場怪狀與荒謬經歷為主題的出版品並非我首要閱讀考量。但因為我們與身俱來的身份標籤產生交集,讓我產生好奇,那些她聲稱「比鬼故事更可怕的是你我身邊的故事」到底會是什麼樣子?隨尚未燒退的疫情時事而推出的新作《那一年,那些沒人說的故事》,成為我正式認識,可視為現今社會二三十歲女性縮影的一種方式。
配合新書我連同上一本《鬼故事》及一些少女老王為了宣傳上一本新書的受訪影片一起看,希望可以對這位作者有更全面了解,在統整之下,喜歡《那一年》大於《鬼故事》。無關乎題材,大抵來說,《鬼故事》從她小時開始談起,裡面有不少挖掘內心傷口,或許至今尚未痊癒的問題隱身在文字中,使得整個文章讀起來情緒性的控訴意圖是明顯的,這就讓我想起去年底以新移民二代視角書寫的《身為在台灣的新二代,我很害怕》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類型的文體受之吸引,多半是有類似經驗的過來人或是正深陷其中,總之,能否追求共鳴將成為成功與否的關鍵。因為《那一年》的時間軸處於時下最貼近你我的時態,加上我認為語句組織在《那一年》表現地又比《鬼故事》更為完整,看見甩掉「日記文體」標籤的跡象,就我個人感受來說,讀起來是更像值得出版,完成度更高的作品了。
《那一年》按照月份編排的文章勢必都與肺炎有所牽連,受到波及之廣,幸運的話至少還可以WFH,論慘可能有人因此失業必須期待確認自身是否符合申請紓困資格,更別提最慘莫過染疫必須受到隔離治療。經少女老王故事使我想起,曾有次我媽跟我提及因疫情影響,她身邊一些幼稚園或補習班老師們頻頻在群組上抱怨生活型態被迫改變,有些人被輪到施打疫苗引發的種種生理不適,搞得心情極糟,一昧地將不滿拋諸聊天室。我媽明明只是將原話說給我聽,卻遭我一句「有誰希望生病?要比苦大家都很苦,放大自己不會讓生活更好過」給堵住了嘴。她沒有必要承擔我的負面情緒,那個當下我一股腦地對於這些以教育為己任,卻不懂「共體時艱」道理的教職人員感到無奈與無法諒解。而這也在這本書許多角落可看見少女老王類似的感慨。
將其定位為「輕鬆讀物」,少女老王的故事無疑算是引人入勝,至少在讀了兩三行後便能很快進入狀況,行文間圍繞著輕鬆語調,些許感動,些許苦澀,氣氛情緒都抓得相較於上一本內斂許多,整體來說,我把它形容成「紙本版的FB文」我想應該算在合理使用範圍內。
不管是舊作新作,少女老王一直在挑戰作為女性可能要背負的生理層面歧視及騷擾。比重或大或小,情節或重或輕,她似乎過度倒霉地天生就與性騷擾脫離不了牽連。也因為慘痛回憶徒留在她心上的傷口,使少女老王的字裡行間多了更多抵抗,或者該說意圖在性別弱勢上一較高下的宣戰意味。部分過於戲劇性的對白我反而有點出戲,畢竟一開始便不把這本書當作短篇小說來看,而是根據真人真事付梓的辛酸史,但那些近似正義之士的宣言卻是反效果發酵的養分所在,我難以想像真實世界中真有人會這樣對話。然而,探究真偽與否按下不談以避免失焦,加上讀了她與劉芷妤被BIOS聯訪文章後,我便認定,少女老王這樣子寫,是希望經由她打出的每一個字除了要讓讀者認識她、認識這社會的微歧視事件殘忍地依然層出不窮外,她其實也在對自己喊話。多觸及傷口幾次,也就痛慣了。 疫情讓人感到苦悶,再怎麼宅多少還是嚮往不需要戴口罩便能走向戶外的日子。我們也在每日CDC例行記者會召開中度過了冬春夏三季。暴增的染疫數字總是絕望,借鏡歷史,登革熱、SARS甚至是更古老的霍亂,人類其實早在病毒的威脅下奮鬥了數個世紀。渺小的我們,組成龐大故事,因此手上才有這本《那一年,那些沒人說的故事》。你也有你比鬼故事還可怕的故事可寫,只是正好少女老王先為我們做了示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