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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過之後|甘耀明 《成為真正的人》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甘耀明最新小說《成為真正的人》,是繼《殺鬼》、《邦查女孩》之後,再度以台灣跨時空的史料與事績為敘事背景的長篇小說。

全篇文字充滿詩意,在詩與字的流動之間,傳遞著布農族男孩哈魯牧特的心緒紛飛,那內心的衝突與壓抑,終在前往三叉山救援的途中迸發,這是一段尋求自我與蛻變成長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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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真正的人》的故事開始於1945年,當二戰結束,戰區百廢待興,一架載著戰俘歸國的美國轟炸機,卻失事墜毀於台灣三叉山附近。戰爭雖已結束,但死亡卻沒有因此停止。

布農族男孩哈魯牧特,為了追求棒球的夢想,與摯友海努南於中學時期即離開部落,前往花蓮市區就讀。海努南卻在二戰美軍的空襲大轟炸中,喪失了生命。失去摯友,也失去進入棒球職團機會的哈魯牧特,帶著破碎的夢想與海努南的骨灰,回到山上,重回撫育他的森林。

而就在此同時,哈魯牧特受到日警徵召,希望他能一同前往救援墜毀於三叉山附近的美軍轟炸機。

山林與文明的衝突

原住民與日警對抗多年之後,日本的理番政策已由鎮壓討伐變成教育同化。哈魯牧特與海努南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自小於蕃童教育所一同學寫日語。

而布農族的血液則帶著他們遨遊於森林與河流。
他們在春天的林徑旁,採鐵冬青的鮮紅果實;五月播完小米之後,便隨祖父嘎嘎浪前往海拔三千公尺的月鏡湖(即嘉明湖)狩獵。當秋天的木薑子盛開,樹下蜂蝶繚繞,空氣中混合著胡椒與薑的花香。冬日的野胡桃落下葉子,枝條上會留下的剝落痕,整棵樹就好像到處都是猴子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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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人一起喜歡上棒球,並發誓願意為了棒球一輩子不牽女生的手時,承載在內心的夢想也漸漸改寫,由原來的,成為技術精良的獵人,改變為,渴望用自己親手鞣製的豬皮棒球,站上甲子園投球。

在一個種族侵略另一個種族的同時,文明趁隙溜進了森林與河流之中,衝突與矛盾也漸在他們的內心中滋長與擺盪。他們深知身體裡的血液雖然能帶領他們感受天地自然與祖靈庇佑,但文明世界裡的能力才可以帶領他們實現夢想。

祖父嘎嘎浪說:你們慢慢的變成日本人,不再成為布農人(minBunun),以後你們起床,要複習在睡醒前的那個夢。
但是不要忘了,他們可以拿走我們的獵槍,拿走我們的語言,拿走我們的部落,但是拿不走我們的尊嚴,拿不走我們的歌聲。



無法被認可的愛戀 終究無果

是以,帶著夢想離開部落來到平地,這個靠海城市的哈魯牧特,又更加壓抑他自己的情緒與信仰,甚至因為肚子餓到兩眼昏花,只好背叛祖靈說出「我願意,阿門」,用以換得幾頓飽餐。

在充滿男汗與海味的宿舍中,離開了雄性的布農部落,他卻漸漸能勾勒出他對海努南情感的模樣。他感受著自己對海努南湧現的情愫,並將它透過畫筆在海努南的手臂上作畫,每天在工讀的餐廳裡,為海努南插上一束花。

哈魯牧特一直都是膽怯的獵人,祖父嘎嘎浪知道,海努南也知道,在他那穿著布農族男裙裝的身體裡,藏著一朵女孩魂。當哈魯牧特不經意將心意透露時,海努南總是沉默的沒有回應,同性的愛戀在布農社會難以被接受,這也是他倆始終保持沉默,因為沉默是最好的防線,沒有圍牆,是可來可走的疆界。

沒想到,這樣的努力忍耐與壓抑卻無法換得一場美麗的結果,這一切一切,換來的是抱著海努南那受到空襲轟炸而焦黑的身體。

他緊緊抱他,越抱越緊。那個老是開玩笑叫他砂糖天婦羅的哥哥、那個只接得到他棒球的捕手、那個睡在同張塌塌米上猛打呼的豬隊友......那個在都市被罵番人而挺身擋刀的室友、那個右臂提供他作畫的傻子,記憶跟得緊,蹭著心坎。
哈魯牧特知道再不抱下去就沒了,於是他深呼口氣,緊緊抱下去,他不曾這樣親密擁抱,直到失去海努南與對方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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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靈魂被仇恨禁錮,夢會告訴你是怎麼樣的人

哈魯牧特最後選擇加入救援美軍空難的搜索隊。
在他往墜毀地點外圍擴大搜尋時,發現空難生還者美軍中尉湯瑪士,卻同時勾起了他失去海努南的悲痛。

「他是殺害海努南的幫兇之一」

這樣的念頭,讓哈魯牧特的仇恨有了出口,一路以來所有的壓抑與悲傷便在此刻迸發,一直藏在內心的傷口被劃開,鮮血汩汩流出。也使他在分秒必爭的黃金救援時刻,下意識地隱瞞搜救隊他發現生還者的訊息。

隱瞞,帶來了不安與更多的難過,仇恨也只是帶來更多仇恨,它無法撫平傷口。

作者以布農族的傳說為象徵,雜揉魔幻寫實的筆法來表達哈魯牧特內心的轉折。
黑熊之死有如哈魯牧特那被仇恨禁錮的靈魂,而雲豹多次入夢,代表哈魯牧特不斷地叩問內心真我。最後,在月鏡湖旁,太陽顧憐傷口的地方,讓鹿王涉水為哈魯牧特獻上苗栗冬青,代表海努南來入夢,在夢中相會。

哈魯牧特這才終於在淚湖旁,從悲傷中找到了溫潤的記憶而蛻變成長。

夢會告訴你是怎麼樣的人,夢比鏡子更能反映你的臉孔,夢比候鳥更能告訴你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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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呼米桑,期待再會

搜索隊最終並沒有成功救援出最後的生還者,三叉山空難的戰俘全數死亡。而因為颱風來襲,搜索隊全員也在低溫暴雨強風中罹難,哈魯牧特成為唯一的生還者。

最後,甦醒後的哈魯牧特仿若重生,望向成年禮那年,與海努南在月鏡湖旁用石塊拚出米呼米桑,這句話在布農族象徵著,期待你的生命繼續旺盛,是好好活著的意思。

他將對海努南的愛永藏心中,並決定將救難的英雄事蹟努力傳承下去,相信死去的人們會用另一種身分在森林活下去,有天我們都會再相逢。

在那天到來之前我會好好活下去,因為我知道你也沒有放棄相會的念頭,即便生死兩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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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牢騷而已,都是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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