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7年的羅妹號事件,宛若台灣歷史蝴蝶之翅的第一次拍動,接續拍出了1874年日本人的台灣出兵(牡丹社事件)、1875年沈葆楨的開山撫番,以及1895年長達五十年的日治時代,一直到日本人離台,這片海灘產生的台灣史蝴蝶效應才倏然而止。
—《魁儡花》
作者陳耀昌醫師以羅妹號船難揭開序幕,描述台灣恆春半島中多元族群的並立及雜處,這塊被清朝認為是「版圖以內、治權不及」的灰色地域,在大軍壓境之下,該如何自處與面對困境。作者虛構蝶妹一角,讓客番混血的她串起真實的歷史事件,並成為洋人與福佬、客家、生番之間關鍵的斡旋角色,跨越文化及語言溝通的藩籬,阻止了一場血腥戰爭的發生。
原來世界是由血脈決定一切
蝶妹、文杰自小與父母親居住在統領埔山區,因為父親是客家人、母親來自生番部落,加上父親林老實常年的經商對象為福佬與生番部落,因此,兩姊弟福佬、客家話與生番話多能互用,客家與生番習俗也互有了解。
清朝康熙曾定下漢番分治,並於枋寮加祿堂設隘,隘口以南以東即為隘外之地,也就是琅嶠(今恆春半島)。瑯橋裡各族群分立,柴城居住自明清以來遷入的閩南福佬,保力與統領埔則以客家人為大宗,社寮則是平埔族與福佬混血的土生仔。隨著越界的漢人增加,番社則退入山區,大致統稱為下琅嶠十八社,其中包含斯卡羅族、牡丹大社與高士佛等。
在父母親相繼因為意外過世之後,兩姊弟只好離開統領埔,來社寮倚靠父親舊識—棉仔大哥。「半客家半生番」的兩姊弟,甚至連母親屬於高山哪一個部族都不清楚,遠離了自幼長大的統領埔,就像失根的浮萍飄零。來到社寮與柴城生活,有別於過去統領埔山區的離群索居,漸漸了解到各族群的差異與複雜,在福佬人的譏訕笑罵之中,感受到那隱晦在族群之中的階級對立。
「為什麼福佬人就高人一等?客家人就不如福佬?而土生仔又低一等?生番又最下等?」
「為什麼棉仔談起洋人顯得有些崇拜他們,好像連柴的福佬也認為洋人高自己一等。」
羅妹號帶來了洋人與清軍,也扭轉了姊弟的命運
羅妹號於台灣南部洋面遇難,數名洋人在南岬灣遭受生番突擊而亡的消息,開始在社寮、柴城之間傳開,也引來美國駐廈門和福爾摩沙領事官李讓禮的關注。
李讓禮決定前往福爾摩沙台灣府與台灣道台協商出兵懲兇,希望保有福爾摩沙周圍海域的船隻與水手的安全。然而清國官吏原先態度反覆不定,極盡推諉,以「征途遙遠、地勢險峻需要時間準備」為理由到「事發地屬於土番佔據區域不隸屬清國版圖」拒絕出兵。最後,終於在李讓禮取得福建巡撫大人的指令,由台灣府總兵劉明燈正式派出九百餘士兵前往琅嶠。
同時,因美國船艦屢次前往南岬灣勘查,也讓斯卡羅大股頭卓杞篤有了警覺,在得知龜仔甪誤殺羅妹號的洋人之後,斷定洋人肯定會再集兵出現。號召下瑯嶠十八社部落聚集聯盟,一起擬定對抗洋人清兵的戰略與佈局。
文杰在前往番社通報洋人將出兵的消息時,意外得知母親原來是斯卡羅大股頭卓杞篤的妹妹,終於找到了自己血緣的起點,並成為卓杞篤的養子。從半客半番的混種變成大股頭的養子,角色的轉換讓文杰更能體會生番部落的生存危機,也萌生了想保護番社免於洋人的攻打,更甚而想追求各族群間的和平共處。而不同於文杰往山裡走去的際遇,蝶妹則是往城市裡發展,離開社寮隨著萬巴德醫師於打狗學醫,因而有了接觸領事李讓禮的機會。
清兵駐紮營於琅嶠柴城,出兵在即,魁儡生番瑯嶠十八社部落也達成陣線聯盟,一場無可避免的血腥戰爭,一觸即發。文杰與蝶妹決定利用自己的血緣與角色,盡力不讓戰事發生。而此刻,混血混種、半客半番的兩姊弟,意外成為協商止戰的關鍵之一。
由族群對立到一同面對,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位於柴城的福佬及保力客家人也明白,清兵大舉攻進生番之時,無論他們向哪一方靠攏,一旦開戰,戰爭只會為他們帶來政府駐紮以及嚴苛的稅賦徵收,而如果清國戰敗,那又得面對戰後生番的復仇。
過去琅嶠有太多族群對立,太多爭鬥、糾結,這是第一次不論福佬、客家、平埔土生仔或高山上部落,大家有了共同的看法和期待,原是一盤散沙、族群分立各自為政的瑯橋居民,這才發現大軍來襲,沒有人能置身事外,終於有了不要開戰的共識。
在各部落頭人的奔走聯繫之下,美國領事李讓禮終於與卓杞篤於出火會面和談並簽訂和議條約-南岬之盟,雙方達成停戰協定,清國撤軍。
結語
在這片清國官員眼中屬於「化外之地」的地區,族群分立明顯。他們看似貧乏落後,卻又似乎自有秩序,縱使搶水搶地搶資源而常發生閩客械鬥,卻又在不知覺當中相互依賴互存。搶奪與械鬥或許讓他們互相仇恨,卻也讓他們更了解彼此,而各族間的通婚也使得族群界線越漸模糊。
引發羅妹號的事主為生番龜仔甪,劇情的走向大抵可以劍指始作俑者,拿下生番龜仔甪的項上人頭以命償命。然而斯卡羅大股頭卓杞篤並沒有認為那是「他龜仔甪」的事情,轉身扛下與洋兵對決及談判的大任。平地的福佬、客家、與平埔土生仔們,也沒有認為那是「他們生番」的事情,更未因此結盟清軍對抗生番。
那一刻,對這片土地的族群們來說,我們就是我們,我們是琅嶠的居民。南岬之盟的協定成功,關鍵人物雖然是美國領事李讓禮以及斯卡羅大股頭卓杞篤,但我更願意將它想成,或許是,因為這片土地上各分立族群間,願意共同發聲,而開出的一朵美麗的花。
台灣一直是多族群的社會,我們能走到像今日這樣,已能懂得彼此欣賞,互相尊重多元族群的社會氛圍,而不是只有殺戮與仇恨的對立,或許就是這些世世代代的族群們,融合融合再融合,用血淚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所接續傳遞下來的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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