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倉頡打字」到「文字圖」

更新於 2021/11/17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與小克皮蛋的視訊課來到第九週,這中間又發生了好多事,來記錄一下。
這幾週上課,我都會設計文字遊戲來讓他們「練倉頡」。不過,對我來說是「練」,但對他們來說可能是「玩」。設計遊戲時我會想著「這個是要練什麼」,但小克皮蛋很厲害,他們總是會突破練習的線,把練變成玩。
今天設計的像是任務闖關──完成第一頁的任務後,跳到第三頁,完成第三頁的任務後,跳到第七頁這樣……但後來發現他們不會完全照著任務走。比如第一頁的關卡任務是拼字,他們先拼「門」的那組字,原本只要拼出三個「問、閃、間」,但他們自己打出一堆其他有門的字,一下子就把頁面都塞滿了,塞滿之後他們說,「這頁好擠喔,沒位子了,我們要跳到下一頁。」完全不理會旁邊還有一組「囗」的字(那組字是希望他們能打出「因、固、囚」)。
但我覺得很好,他們的玩突破練的界線,反而比我原本預期練得更多?XD
粉色和黃色的字,是拼字任務的文字部件。沒有底色的黑字是小克與皮蛋打出來的字。藍字「哄」與「暗」是他們打字後,我附加說明的字。

用倉頡打字,會生出自己不懂的字

其實這個拼字遊戲之前的版本是,我在紙上手寫文字各個部件,請他們寫寫看能拼出哪些字,然後再遞到鏡頭前給我看(請參閱〈第一次視訊上課好好玩?角色好象對調了?〉)所以他們之前的拼字,就真的是以我給出的文字部件來拼。但現在用倉頡打字,情況就有了變化,第一個變化是,他們要先能把看到的字打出來,比如看到「門」,他想把「口」放到「門」裡面,那就要先能打出門,才能進行後續的拼字。
老實說,我本來有點擔心這樣他們會卡住,所以給了個建議,「萬一你們打不出來,可以用手寫的。」但小克和皮蛋看起來都想用打字的方式來拼字。「那你會打門嗎?」我問小克。小克回說你會喔?我說我會啊,「這題我出的我當然會。」我說「門」是由兩個部件組成,左邊一個右邊一個。
小克試了一會,沒打出門來。我說,「你試試日弓」。小克試完後說,「其實我剛剛就快要打出來了。」皮蛋打出來時說,哇真的耶!
當他們知道「門」怎麼打之後,突然之間這個頁面出現了一堆「有門的字」,根本就是門字製造機。這就是用倉頡來拼字的第二個變化──之前手寫的拼字遊戲,他們多半是拼出自己認識的字,但用倉頡打字來玩拼字遊戲,他們可能打出自己不認得的、甚至用不到的字。我覺得這好有趣,跟從前學字的經驗很不相同,從前我們學的都是「有用的字」,但對這兩個小孩來說,文字還沒有分「有用」跟「沒用」,他們一視同仁的生出這些字。
「間、問、閃」,這三個我預定的字,他們都認得。他們打出了「關、閉、闖」,這幾個字他們有印象,是生活中曾出現的字。「闠、閊、閖、焛、閁」,他們問這是什麼字?我說我也沒看過得再去查。他們打出了「閧、闇」,這兩個字現在少用但我還認得──我在頁面上以藍字註記:「哄」通「閧」,「暗」通「闇」。
有很多字他們不認識,卻能夠生出那些字。我想,這是學倉頡打字與注音打字,非常不同的體驗。

練習用倉頡打出句子

接下來我設計了一個小關卡,一樣,他們覺得是在玩,而我是想讓他們練打字。他們現在已經多少掌握倉頡拼字的規則,但許多時候是隨意打字(如同上一頁打出許多自己不認得的字)。我覺得隨意打字很好,可以拓展對文字世界的認識,但我也希望他們慢慢能夠認知到「打字是一種書寫工具」;也就是說,不是能打出字來就好,而是要能「把心裡想要的字打出來」。但如果難度一下子提升太快,怕他們會覺得難而放棄,所以這一關我先請他們打出「三個字」的句子或詞彙,而且要用不同的字(所以不可以「喵喵喵」)。
林OO是小克跟皮蛋的本名,為顧及隱私所以用O遮起。
玩打字遊戲時我們三人是一起玩。我打的字是綠底,小克的是透明底,皮蛋的是藍底。
觀察小克和皮蛋打的字,發現他們兩人都能打出「我是」,這樣很好,因為「我是」這兩字確實經常出現在句子中。然後,皮蛋接在「我是」後面的字是「水」跟「錢」,這兩個字都好打(水就是「水」,而錢是「金戈戈」)。而小克打了「貓」,貓字就比錢難拆,貓是「月竹廿田」。
另外小克還打了自己跟皮蛋的本名,他們的名字都屬於筆劃多不算好拆的字,但看來小克已經將自己和弟弟的名字練得很熟了。

小孩會玩出什麼文字圖?

接下來,我邀請他們玩文字圖。在開始之前,我先給他們看看我做的,看他們會聯想到什麼。
廖瞇做的文字圖
那個一堆「口」合成的字,皮蛋聯想到「走廊」,小克想到的是「攝影機」。一堆人那個圖,小克本來是說「一堆人在打架」,後來說,「我來看看有幾個人?」接著把人一個一個拉開。我說你是在勸架喔?小克就笑。小克把人拉開後,數完發現有九個人。(上圖的人只有五個,因為後來我又加了幾個人進去,但截圖沒截下來)
小克:「九個人在打架。」皮蛋:「九個人在唱歌。」小克:「群聚違反規定喔。」
小克看我擺的凹凸,我說這兩個字你有看過嗎?「我故意把凸倒過來,這樣就可以跟凹組合,但是它太小了。」我才說完,小克就把凹凸分開,把凹倒過來,「倒過來變這樣耶!」我說很像一面牆,中間還有門。
與小克和皮蛋討論文字圖時所做的記錄。「馬」是他們突然想打就打上去,然後問我:「廖瞇你會打馬嗎?」
我說,這些文字圖都是用文字拼成的,你們可以觀察文字的造型,看像是什麼,「然後可以放大縮小,或是旋轉啊,或是複製啊,或是拼貼啊。」「你們看有沒有想要做的文字圖,可以在空白頁開一個房間,在裡面進行創作。」
「開一個房間」是上次上課時,他們自己發明的用語。他們上次用數字和英文字母在空白頁做了一些圖形創作,然後說,「廖瞇你來我的房間看一下。」我就想,那這次我可以邀請他們用文字來進行創作,看看會做出什麼。
小克:「那我要在第19頁。」皮蛋:「那我要在第18頁。」
最後小克總共開了四個房間,皮蛋也開了四間。小克房間的特色是用「文字的意思」來組成畫面,而皮蛋則是用「文字的形狀」來創造幾何圖形。

小克的房間

小克在第一個房間中,先打了一個個「山」和「木」,然後開始排列它們。接著打了「貓」;剛開始只是貓,後來變成「山貓」。再來出現了「艹」,他讓山貓躲進草叢裡。最後,他加了白雲在天上。他打出白雲時特別說:「廖瞇,這是我自己打的喔。」我說,這頁是你的房間,當然是你打的不然是誰打的?「我是說這不是我隨便打然後電腦跳出來的字。」喔喔,原來小克想要表達的是,他是有意識的打字。
小克還依著方位打了「上下左右」。
第二張是「山水」。小克先打了水,「廖瞇你看水流下來了。」然後在水旁邊打了山。
第三張圖,小克先畫了一堆線條,像是地圖,還用了紅色線條畫出箭頭。接著他打了很多詞彙,一開始是「森林」「井」「圭」「貓」「王國」。第二輪加進了「岩漿」「金錢」,「圭」則變成了「圭亞那」。第三輪加進了「山路」「竹林」「月光」「巨石」,還調整了地圖的路線。最後他請我跟皮蛋走走看。我走著走著走到竹林裡,說,啊沒有路了,要住在竹林裡了。

皮蛋的房間

皮蛋的文字圖很難描述過程,所以直接把圖的變化貼出來。

【一】

他說是溜滑梯,我覺得像綿延的電塔。
後來又加了小小的台字矩形進去。

【二】

不曉得用什麼字,複製了好多面牆出來。
牆前面站了一個人。
牆前面的人變多了,還有人越過了牆。
最後皮蛋問我,你知道那面牆是用什麼字組成的嗎?我說不知道啊。「你可以點進去看。」皮蛋說。我把其中一面牆裡的字點出來看,原來是用「林森嚴」組成。
其實,字那麼多那麼小,不管是用什麼字組成,都會是一面牆的樣子,但這面牆裡面有森嚴,像是「森嚴之牆」。當然我知道「森嚴」一詞是因為皮蛋打了「森」後自動跳出「嚴」,是誤打誤撞,但「森嚴之牆」這個意象還是非常有意思。我跟皮蛋說,你知道森嚴的意思嗎?「是戒備嚴密的意思,就是這面牆很難跨越啦!」我不確定皮蛋是否能懂森嚴的意思,但是很巧,他安排了人站在牆前面,而且一開始只有一個人,後來變成很多人,最後有人越過了牆。嗯,這也是誤打誤撞嗎?

【三】

皮蛋用了很多小字排出矩形,但每個矩形都少了一個字。最後在這些矩形隊伍的旁邊打了「支援」兩字,還打了兩次。

【四】

這張是皮蛋少數有打「詞句」的文字圖(但想想上一張也有「支援」)。「先進去-先進去-進去」,我覺得好有韻律。
皮蛋本來不會打進去的「去」,他問,「去怎麼打?」(但是他會打「進」?)小克試著拆字,第一次拆「土弓」,不對;第二次拆「土戈」,成功了!皮蛋照姊姊說的打出進去的「去」,他開心的說,謝謝姊姊。
(「煬」跟「饕」我就不確定他是在什麼情況下打出來的。但這不是他第一次打出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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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當我跟小孩說「不想寫可以不要寫」,對他們到底會產生什麼影響?小孩會不會真的就都不寫了;還是,因為寫作這件事的權力回到自己手中,小孩反而因此可能愛上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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