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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練習，真的能學會寫字嗎（二）：從文字遊戲開始

本來我打算用這篇文章，將這一年來帶過的文字活動做個整理，但後來在寫的過程中，我發現一篇文章根本不可能「整理」完啊！而且只是做「整理」，可能會因為想把「資訊」「收納整齊」，而將一些細的碎的給捨棄掉。我後來想，有時就是那些細的碎的東西在產生意義，而所做的事情本身，如果沒有連帶那些細的碎的，其實就呈現不出意義。

所以〈不練習，真的能學會寫字嗎？〉本來只想分上下兩篇，但現在可能會有一、二、三、四篇……最後到底會有幾篇我也不確定……總之，請大家不用把它當「教案」看，而是把它當作一個大人陪伴小孩玩文字的過程。

既然是玩嘛！一定是有的小孩反應是這樣有的小孩反應是那樣，而觀察、了解小孩的反應這件事，我覺得恰好可以藉此看出不同小孩對於文字的感受與態度，還有因著時間帶來的變化。這個變化真的非常有趣，這不是一堂課兩堂課，可以看得出來的。

我記得上學期文字課第一堂，小羽才剛上課就跟我嗆：「我不要寫字！」我想說我根本還沒開始上課耶，到底從哪來對寫字不好的印象呢？後來跟小羽的媽媽聊天，小巫說大概是一個模糊的感覺──可能聽過差不多年紀上過幼稚園的小孩說會被逼著練習寫字。

所以我當時想，或許我可以透過「文字遊戲」先引起他們的興趣，而我當時做的第一個活動是「抽字」遊戲。

抽字遊戲之前介紹過，但我還是簡單說明一下：

我設計了一個九宮格，裡面有九個字，然後另外做九張字籤，放進盒子裡給小孩抽。每個小孩輪流抽籤，抽了之後打開，看抽到的是哪個字，我就說明那個字的意思，然後請小孩找出自己的字卡上，跟那個字長得一模一樣的字。

關於第一堂抽字遊戲的過程與小孩反應，可以讀這一篇。現在我想分享的是，抽字遊戲的後續發展。

儘管剛開始小孩在找字時常嚷著找不到找不到，但我發現他們對這遊戲很買單。我就想，抽字遊戲可以繼續下去，不過，我要在裡面擺那些字呢？

小孩那時很迷《彩虹小馬》，我常聽到ㄗˇㄩㄝˋ、月亮公主……我問那是什麼？他們說是彩虹小馬的角色啊！我問是哪個ㄗˇ哪個ㄩㄝˋ啊？小孩說得含混不清。所以剛開始，我真的是基於自己想要去認識他們喜歡的卡通，所以去查彩虹小馬角色的字，但查著查著我突然想到：我可以把這些名字放進抽字遊戲裡啊！

果然，小孩對彩虹小馬抽字很買單，而其中當時四歲半的小羽跟波波更買單。其實玩遊戲，小孩經常會因為誰先誰後的「順序」而吵架，這兩個小男生當然也不例外。但是有一次，當我陪著他們玩完第一輪抽字遊戲，小羽和波波嚷著要再玩一次，這時我想著可是今天我都還沒有顧到其他小孩，於是我說，第二輪你們自己玩好嗎？一開始小羽說不要，但波波卻說好啊我們開始。

兩個小男孩輪流抽字，還共用同一支鉛筆輪流圈字。坦白說我覺得很不容易啊！「彩虹小馬」抽字擴充到十六宮格，每個字的筆劃又都很多，但他們順順利利開開心心的圈完，如果抽到的字自己認得還會笑，圈完字還會主動把筆讓給另一個人圈，真是難得和諧令人感動的畫面啊（平常是吵成一團XD）。

要特別說明一下，這個難得的畫面是發生在抽字遊戲至少玩過三次以上的課堂，並不是一開始就是這個樣子。剛開始字會找得比較慢，我也需要從旁幫忙，但是大概玩到第三次之後，小孩自己發展出從字的特徵去找字的方法，比如波波抽到「兒」這個字，他會說「找上面有缺口的」。

我陪小孩在玩抽字遊戲時，我一邊玩一邊觀察，我發現有些小孩對「字形」的判讀速度很快，與其說是對字的判讀，不如說是「圖像」，因為剛開始他們多半都還不認識那些字的意思，他們是從那些字的「樣子」來做辨認。小羽跟波波就是屬於比較快的小孩，但真的是因為對字形的判讀比較快嗎？還是他們的「個性」比較快？

這群小孩中，小尋是屬於喜歡慢慢來的小孩。我後來發現她比較少加入抽字遊戲，原因可能不是她不喜歡這個活動，而是有些人太快了！比較快的小孩找到字，就會想要「幫忙」還沒找到字的小孩，把字點出來。這時小尋就會不太開心，她想要照著自己的節奏來。

同樣是慢慢來，另一個慢慢來的小孩妞妞，她就不會討厭別人幫她把字點出來。比如波波或小羽幫妞妞把字點出來，妞妞會指著那個字，說「是這個嗎？」「是這個呀！」然後用筆把字圈起來，並不會因此不想玩。

所以我覺得很有意思，同樣的活動對某些小孩特別有「效果」，對某些小孩則不一定，而那經常與「個性」有關。小羽是當中玩得最「勤」的，然後我發現他的年紀雖然最小，識字量卻很大，到最後他可以拿著彩虹小馬的十六宮格，從頭到尾把那些名字唸出來。不過小羽的識字量可能不只跟他喜歡玩抽字活動有關，應該跟他平常的閱讀活動也有關。

抽字遊戲發展到後來，有小孩提議要做自己的抽字卡。而第一個提議的小孩，是下學期新加入的艾書。這個小孩很有意思，其實抽字遊戲他幾乎沒有加入過，或者是說，他總是在一邊看，一邊觀察。有一次，艾書看起來好像要加入了，但就在加入的前一刻他說：

「我可以做自己的抽字卡嗎？」

我說好啊，你想要做幾個字？你也想要做十六個字嗎？艾書說嗯，「就是跟他們一樣的那樣。」於是我畫了十六宮格，然後問艾書：「你想要放什麼字？」

艾書一開始說：「戰鬥陀螺」，接著說「皮卡丘」，然後是「阿基里斯」，最後是「帝王魔鮫」。

我問這些名字是什麼啊？艾書說，是戰鬥陀螺的名字啊。我想著戰鬥陀螺的名字怎麼那麼有趣！而艾書又認得多少呢？我一邊想著一邊說，「下次我把字卡做好，你就可以玩了！」

艾書設計了自己的抽字卡後，其他小孩也陸陸續續開始做自己的抽字卡（有些是主動說想做，有些是我邀請他們做）。而從他們自己設計的抽字卡，可以看出不同小孩的的個性。其中，波波的抽字卡是這樣──

有時我真的不知道小孩的腦袋是怎麼運轉？波波一開始說的字是「友誼」，接下來是「ㄐㄧㄡˋㄊㄤˊ」。我說「ㄐㄧㄡˋㄊㄤˊ？ㄐㄧㄡˋㄊㄤˊ是什麼意思？」波波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ㄐㄧㄡˋㄊㄤˊ就是ㄐㄧㄡˋㄊㄤˊ！」我又問波波ㄐㄧㄡˋㄊㄤˊ怎麼寫？哪個ㄐㄧㄡˋ哪個ㄊㄤˊ？波波不耐煩的說：「我不會寫啊。」我問完之後覺得自己有點蠢。

於是我寫了就是的「就」，天堂的「堂」。我說，那我寫這兩個字喔！波波說好。我口中唸著友誼就堂友誼就堂，想著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接著波波繼續想抽字卡裡的字：「眼睛得一百塊……」我照著波波唸的寫，順便問他字的格子要怎麼安排。波波指著方格子，走給我看，「從這裡開始，然後這裡彎上去……」我照著他說的寫。最後，還有六個格子，「你想放什麼字？」我問波波。波波想了一下，說：「他要去買公園。」

「友誼就堂。眼睛得一百塊。他要去買公園。」嗯，這是什麼句子？我唸給波波聽，波波聽了好像很滿意，邊聽邊笑。我說這是什麼意思啊？波波沒回答，就只是笑。

不同小孩設計了不同內容的抽字卡。小羽的抽字卡是火車的名字：「普悠瑪號、太魯閣號、區間車、微笑號、阿福號」。小尋的抽字卡是：「我愛彩虹小馬、小煦好朋友、廖瞇教我字」。我覺得很有意思，看他們自己設計的抽字卡，像是在編一本小小的刊物，裡面放自己喜歡的東西，想說的字。

有人可能會好奇，這些字的筆劃看起來不少，五到七歲的小孩真的都能學會嗎？嗯，當然不一定。這個抽字卡基本上是文字遊戲，是讓小孩接觸文字的媒介，讓小孩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經常遇到字。而這種文字遊戲的效果，因人而異。經常投入其中的小孩，效果當然比較好，有些小孩能夠在當中維持比較久的興趣，進而學習到認字；而有些小孩就不一定。

其實我不只設計一種文字遊戲，其他還有「動物牌」、「部首牌」……總之都是透過文字遊戲來讓小孩認識字。那麼某些較少投入在文字遊戲中的小孩，還可以透過什麼方式來認識字？這個，留待下一篇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