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借展被查封， 所有權人如何自保？

藝術家為了拓展知名度，多半會積極參加藝術展或藝術博覽會，遇有畫廊來商借作品展覽時，通常也樂意出借。只不過，萬一藝術展主辦單位或畫廊因為自身債務，被債主查封展場的作品，連帶地讓參展藝術家或藏家出借的作品遭受池魚之殃，一併被查封甚至拍賣時，藝術家或藏家該如何保護自身權益呢？

（臺灣高等法院臺中分院104年度上易字第262號）

民國96年間，苗栗縣政府為了經營苗栗陶瓷博物館以及苗栗旅客服務映象園區，透過招標程序，與某承包商簽訂委託營運契約，約定由該承包商設置展覽室招商。後來因為承包商的營運績效不佳，苗栗縣府便在民國99年依約終止雙方合作關係並收回展覽室，並主張承包商應給付違約金、損害賠償等共計3,000多萬元。此賠償金額，並經由另一個訴訟，判決苗栗縣府勝訴確定。

縣府事後持勝訴確定判決聲請強制執行，查封承包商的財產，包括其遺留在園區展覽室內的畫作及陶藝品。沒想到某家顧問公司卻跳出來，表示遭查封的畫作及陶藝品是屬於顧問公司的財產，而承包商並非所有權人；因此，顧問公司決定提起第三人異議之訴，請求法院撤銷查封。

顧問公司表示：當初因為承包商的負責人與顧問公司的陳姓股東是姻親關係，經陳姓股東居中牽線，顧問公司才同意把公司擁有的書畫作品及陶藝品提供給承包商、放在展覽室參展並出售；除了藉此打開作品的知名度，承包商亦可取得售價的10%做為報酬。

顧問公司並指出，大部分的書畫及陶藝品，是之前該公司與泰雅渡假村合作，舉辦兩岸藝術家交流聯展活動時所取得。當時，顧問公司出資贊助招待書畫家食宿、交通費用等，而由藝術家現場創作，並約定如無人購買，則由顧問公司取得作品所有權；剩餘的部分作品，則是由友人出借給顧問公司，顧問公司再出借給承包商。這些作品在承包商與苗栗縣府發生糾紛、終止合約以後，遺留在展區而來不及搬走，導致縣府誤以為這些展覽品是承包商的財產，而聲請查封拍賣。

苗栗縣府則表示，陳姓股東作證稱「畫作及陶藝品是屬於顧問公司」，並不足以採信，因為陳某曾擔任承包商的實際負責人，又與承包商後來的負責人有姻親關係，雙方利益緊密相連，因此，陳某是為了避免承包商的藝術品遭到查封拍賣，才會做出不實的陳述。另外，由於承包商是債務人，為了不讓自己的藝術品被強制執行查封拍賣，才會作證表示藝術品不屬於他，因此，其說詞亦不可採信。

法院審理過程中，傳喚了數名證人出庭作證。其中，泰雅渡假村的李姓財務人員表示：「顧問公司陸續幾次在泰雅渡假村舉辦活動，活動內容大致是藝術家、畫家在現場揮毫」。而合辦藝術聯展之徐姓男子也表示：「當初我要求藝術家到泰雅渡假村辦活動，所有經費由陳姓股東張羅，這些作品都留給泰雅渡假村及陳姓股東，我只負責邀約藝術家與會……」另外，承包商公司也向法院說明，前述藝術品的確不屬於其公司。

法院最後認為，既然這些證人都是實際經手相關作品之人，對作品的所有權歸屬，應該充分了解；而且，證人具結後所做的證詞，應具相當的可靠性（筆者按：所謂具結，是證人在出庭時須針對其陳述宣示為真實，而且簽名擔保；如有虛假，應負《刑法》偽證罪的罪責），除非苗栗縣府能夠證明這些證人有任何虛
偽的陳述，否則，不能夠因為陳姓股東是顧問公司的股東，或是與承包商之負責人有姻親關係，就說他的證詞是虛偽的！

最後，法院判決部分的畫作及陶藝為顧問公司所有，因此，顧問公司針對這部分作品，可以請求撤銷查封；至於其他部分的畫作及陶藝品，由於是友人所出借，而該公司並非所有權人，所以法院認為顧問公司沒有資格請求撤銷查封。（前面所說的沒有資格，法律上的專業術語叫做「當事人不適格」。因為部分畫
作並不屬於顧問公司，因此，針對此部分的畫作，只有擁有所有權的友人，才有資格請求法院撤銷查封。）

藝術家或畫廊因主辦單位欠債，導致自己參展或借展的作品遭到連帶查封，在台灣的藝術界，偶有耳聞。筆者就曾聽幾位藝術家跟畫廊分享過類似的自身經歷！從這個案子中，希望各位讀者都能得到啟發或教訓，那就是：如果要把自己擁有的作品拿去借展或參展，就應事先跟主辦單位簽訂書面契約，以確保自身權益。

畢竟，藝術品或作品在法律上屬於動產，不像房屋或土地等不動產一樣，擁有相關的所有權狀可資證明，或是可以向地政機關或其他行政機關查詢所有權人為誰；因此，如果能至少有一份合約在手，未來作品被牽連查封時，才能證明自己是真正的所有權人。

此外，如果我們仔細推敲法院的判決，在本案中，幸好顧問公司還能找到一些證人為其出庭作證，而且法院也採信這些證人的說詞，再加上苗栗縣府也缺乏反駁的有利證據，顧問公司才能夠如願取回作品。但，追本溯源，當初如果顧問公司在合辦藝術聯展時，就以書面方式，與揮毫或創作的藝術家約定作品的所有權歸屬，也不須大費周章找出一堆證人，甚至還要擔心法院會不會採信這些人的證詞。

（本文內容節錄自《當藝術遇上法律：藝術投資收藏的攻防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