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人物】傳教大師最澄「照亮一隅」

2021/12/08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最澄像 平安時代 一乗寺所蔵の国宝天台高僧像10幅のうちのひとつ
提到最澄的名字,往往與空海一起出現,兩大宗派的高僧,但他的事蹟卻遠遠不及空海響亮。
要從性格說起,最澄謙卑率直,如同二十歲的願文「愚中極愚,狂中極狂,塵禿有情、低下最澄」青年把自己貶到塵埃裡,破除自滿之心專注修行。
為了佛法學問,他能夠放下年齡身分,跟比自己小的空海求教,甚至灌頂成為弟子,在享有盛名的高僧中也是非常罕見。
最澄對自己嚴苛,卻對弟子極其寬容,一生從未口出惡言,謾罵重責,就連最信賴的弟子泰範背叛師門的打擊時,他只是喟嘆悲傷,再三的懇請回來繼承天台宗。
在臨死前他對弟子用「同法」一詞,視為共同修行的人們,「你們以後照料寬待孩童後輩,我會很欣慰。日益精進,日益精進。」
以前窮人家會將孩子送往寺院,替僧侶打理日常的雜物、地位低下,最澄最後記掛仍不忘叮囑。
儘管最澄抱憾而死,因他德行溫厚,弟子發自內心敬愛跟隨,天台宗四宗兼學穩紮基礎,後來發展龐大教團,來比叡山學習佛法,代代引領時代開宗的名僧輩出。
相較風靡當時的空海,密宗過於晦澀難解,弟子跟不上他的腳步而繼承者凋零,高野山再無像空海那樣縱橫時代的風雲人物,空前絕後的傳說,惟獨聚焦一位弘法大師。
若說這是一場千年較量,空海留得身後名,最澄則是將名留給身後人,正如他靜寂貫徹的「照亮一隅」。

以前出家需要國家認可

767年(天平神護2)出生於近江國坂本(滋賀縣),本名三津守広野(みつのおびとひろと)。父母篤信佛教,最澄自幼在近江國分國寺學習,14歲出家。
往後專注修行,785(延曆4)4月6日在東大寺戒壇受戒,成為國家認可的僧侶。
佛教由唐朝鑒真來日本時傳來,「受戒」指佛門嚴格遵守清規戒律。當時禁止私自剃度的「私度僧」,僧侶必須在指定的寺院受戒,等同國家認證的公務員,執行受戒的只有東大寺、太宰府觀世音寺、下野國的藥師寺三個地方。

願文及十二年籠山行

但是當時奈良的首都平城京,769年 孝謙天皇寵幸僧侶道鏡,任由他亂入政局,衝擊下佛教日趨腐敗。
而最澄受戒後也因厭惡奈良佛教墮落,選擇尋找新的道場,來到比叡山,7月中旬時進行籠山(閉門)修行,20歲時寫下「願文」。
鑒真從唐朝帶來的佛經中,最澄對天台宗投入研究。奈良南都六部盛行「具備一定條件資質才能開悟,通過學問及修行。」鎖定在知識階層,無法廣及百姓。
天台宗比起鑽研修行方法,針對釋迦的理念「拯救眾生」也就是說主張「眾生皆可開悟」,最澄對此為之傾倒。
788年(延曆7)最澄在比叡山建立小小的祠堂,供奉自作的藥師如來,也就是現在東塔根本中堂的緣起之地。他以≪法華經≫為主投入研究,並發下宏願抄經,要將比叡山的將經書整理齊全,也讓弟子們抄寫從中學習。
苦惱奈良佛教跋扈的還有桓武天皇,無論如何都要擺脫根深蒂固的佛教干政,在794年遷都平安京,另找護國宗教,對最澄的天台宗並全力支持。
他肯定最澄的修行授予僧位,797年(延曆16)進入宮中成為專為國家安泰、皇室祈禱的内供奉十禅師(ないぐぶじゅうぜんじ)」之一直屬天皇僧侶。

天台宗發展「四宗融合」

十二年讀遍鑽研經文,最澄深感仍有不足之處,在天皇的支持下,804年(延曆寺)克服渡海的艱險,他在38歲時踏上心心念念的唐土。
最澄前往天台山學習,網羅大量經文教義,因聽聞桓武天皇短短一年內歸國,隔年806年(延曆25)正式開創國家認可的天台宗。
最澄的天台宗特色在於「四宗融合」,「圓(圓滿,法華經教義)、密(密教)、禪(坐禪)、戒(戒律)」範圍概括的總和佛經,往後比叡山出了無數名僧獨立創派,教義都是從中擷取變化。
「學習法華,磨練第六感(密教),悟禪境界,嚴守戒律」簡而言之,最澄核心的一乘佛教「只教一件事」,就是萬物皆有佛性,如同大船出海,人人能乘坐而救贖的「大乘佛教」。
在開創天台宗後,但是他遇到人生重大的瓶頸,比叡山須要專用的戒壇。最澄請求朝廷許可,當然讓奈良舊有佛教的猛烈反對。
其中尤其法相宗抨擊的最為激烈,演變成天台宗V.S南都六宗,辯論、布教、挖角弟子攻防戰。
更讓最澄絕望的是,支持自己的桓武天皇駕崩,申請天台宗專屬戒壇變得困難重重。809年(大同4)嵯峨天皇反而對真言宗深感興趣。最澄一生的摯友兼宿敵空海登場。

最澄與空海,兩大高僧的相遇

兩人同樣隨著遣唐使去中國學習,只是最澄當時身居高位,小七歲的空海只是藉藉無名的僧侶。最澄身負重任,以天台宗中心涉獵廣泛,空海耗費三年,專研真言宗的密教。
空海所創的真言宗,雖然有和大乘佛教的共通點,密教主旨「佛法超越人為理解,並非學習而要去感知。」通過呪文及鍛鍊精神求得,充滿神秘色彩而開始盛行。
天台宗力求好懂稱為「顯宗」,相對的「密教」的難解,正是踏實的最澄自覺所學不全,未能完善的弱項。
最澄接受空海灌頂的神護寺
他雖已是高僧,還是對地位懸殊的空海謙卑求教。812年(弘仁3)最澄在神護寺接受空海灌頂成為弟子,並讓自己的弟子泰範跟在空海身邊學習。
最澄熱忱求知請求出借「理趣釋經」遭受空海冷淡拒絕。看重的泰範甚至不再歸山,說要跟著空海學習,最澄痛心寫信慰留,等到的是一封空海代筆的書信,重點是你別讓泰範困擾了,字裡行間「真言宗比天台宗卓越」的輕蔑。
空海的自信,除了資質,也因投其上位者的喜好,帶來的密宗風靡皇室,決定了風向,一躍成為時代當紅寵兒。現代來說就是懂得包裝營銷自己,締造話題流量,也留下一堆傳奇,當然不可否定弘法大師本身才華,加成上述生水起。
相較腳踏實地鑽研的最澄,大概在他眼裡是個書呆子,還這麼放下身段來討教,空海認為天台宗和真言宗本質存在差異,不可能兼學。
無論如何,經書和弟子的兩件導火線,讓空海和最澄徹底決裂,佛門頂流的兩大宗祖不幸的相遇。

與法相宗德一的隔空筆戰

身心俱疲的最澄也沒有因此消沉,為布教而計畫在全國建立六所寶塔,內部保管一千部法華經。817年(弘8)春天踏上東國(關東地區)周遊旅程,最澄造訪故友,感謝他們在自己藉藉無名時,派遣弟子前來幫忙抄寫經文。
除此之外不分僧俗、舉行法華講經,天台宗在東國布教廣泛。其中總寶塔位於橫川,六所寶塔依序落成時,最澄已圓寂。
最澄為請求朝廷許可設立戒壇,半生都在和法相宗抗爭,最有名的是他與僧侶德一之間,撰寫著作隔空對決,817年到821年進行「三一權實論」,仍是圍繞「只有限定的人成佛」及「人人皆成佛」的辯證。
818年(弘仁9)他寫下「山家學生式」陳述自己理想的教育制度,提出受戒後進行十二年籠山行(為防止被其他宗派挖角)的改革。年數出自最澄自身體悟,820年(弘仁11)他在著書『顕戒論』寫到「最下鈍者 經十二年 必得一驗」
最澄為讓天台宗成為護國宗教,而傾注畢生心力。
然而從比叡山一年允許兩人剃度的「學生名帳」能看出苦境,十年中二十人,只有六人留下,其餘寫下「法相宗相奪」弟子就算在山上出家,前往奈良東大寺受戒時,往往直接留下不回去。畢竟最澄貫徹的清規戒律太苦,人都選輕鬆的路走。
最澄急迫完善天台宗,為報答桓武天皇的知遇之恩。無論如何必須開設天台宗專屬的戒壇,讓弟子自覺修行,成為獨當一面的僧侶。

延曆寺

延曆寺如願開設大乘戒壇

822年(弘仁13)56歲的最澄病體每況愈下,弟子光定焦急的為設立戒壇奔走,請求朝臣藤原冬嗣協助請奏,正逢3月17日桓武天皇忌日,「最澄法師重病命在旦夕,懇請允許開設戒壇,完成先帝遺願。」光定真摯懇求嵯峨天皇旨意。
最澄臥病在床,感嘆自己「一生心力交瘁,困在此處進退維谷。」位居高僧之位,坦然吐露凡人之言的率直,桓武天皇駕崩後,十六年來他與舊有佛教孤軍奮戰,經歷摯友決裂、弟子背叛的絕望,黯然未能完成先帝請託。
6月14日最澄圓寂前,叮囑弟子:「不要為我抄經供養,只須替為師闡述志向。」
他死後七天,「將來不可再交予奈良佛教」藤原冬嗣惋惜最澄死去,聯合眾臣奏請,嵯峨天皇終於下旨允許比叡山設置大乘戒壇,並將一乘止觀院改成延曆寺,光定在此受戒。
866年(貞觀8)最澄入滅四十四年,清和天皇授予「傳教大師」諡號,與弟子円仁「慈覺大師」為日本師最初使用大師這個尊敬的稱號。
比叡山根本中堂前最澄像
參考資料:
「高僧伝3 最澄 天に応える」平川 彰
「雲と風と」 永井路子
Wikipedia 最澄
*寺院神社莊嚴之地,務必遵守參拜禮儀,嚴禁喧嘩及飲食,卡位以及拉扯摘取花木*
*照片文章皆是筆者攝影、翻譯撰寫及統整所學,如要轉載請註明出處及連結*
58會員
385內容數
京都的底蘊不只是有文化美學,更是日本人的精神故鄉,以文人視角走訪神社寺院,在歷史、文學、小說中與古都的靈魂問答。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