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裝咖啡】EP.6 公園、老樹、童玩店

2021/11/23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某個午後的下課時間,我將最自豪的飛機玩具用力射出,我抬頭仰望,望向映著湛藍的天空中,它乘著氣流畫出的美麗弧線……

那架飛機的結局,是卡在學校操場一隅、僅一牆之隔的大樓牆面上(牆面上滿是爬牆虎等爬藤植物),我精心調整、最自豪的一架飛機,就這樣卡在那該死的植物上,成為一個笑話。
我所就讀的忠孝國小位於忠孝東路二段上,從地理位置上觀察,差不多正好位於中正區新、舊民宅發展的交界地帶。日治時期的台北,大致上仍依循清代的發展脈絡,以台北車站為中心,以略顯狹長的方式朝向重慶南路、大稻埕的方向輻射向外發展。而捷運忠孝新生站一帶,當時則可視為當時台北城的第二層區域,以住宅區為主。
今日的新生北、南路於日治時期為大型排水路「堀川」,排水路兩側的道路在當時名為堀川通,戰後才重新命名為新生北、南路。其中新生南路配合松江路,於70年代加蓋、拓寬為今日之樣貌 (堀川仍可自今日的新生北路高架橋窺見其部分樣貌)。

堀川特一號排水路今景(新生高架橋下,民生-錦州段)

這樣新、舊並存的景像,在當時雖然沒有特別的感受,但我可以從學校周邊的景觀上感受到明顯的差異。放學後,除了學校對面的忠孝公園,另一個我們時常追逐跑跳、釋放小學學童過剩精力的便是齊東公園,一個三角形的小型公園了。
在那裡,有著截然不同的街景:日式平房、老樹,以及較為低矮,當時仍算為新穎的五層樓、水泥建造的步登公寓。除了齊東公園,我們時常造訪的還有附近的一間童玩店(至今我仍不確定該如何準確的稱呼這種商店),販售許多對於小學生來說價格實惠的零食以及玩具。

新生南路一帶仍保留許多公寓、平房並存的街景(齊東街、溫洲街、青田街一帶)

這樣的小店會在檯面上擺放許多大型的透明塑膠圓筒,裝著父母親不希望你食用但身為小學生你無法抵擋的零食。例如滿是醃漬醬料香味的紅色鱈魚片,香辣帶勁、上頭灑著一點白芝麻的豆干,或是外包裝為足球模樣的巧克力球以及各種口味「濃郁」的小型袋裝蜜餞。
除了零食外,這類商店通常販售許多銅板價格的玩具。其中我最喜歡、也是印象最深刻的是一種以保麗龍切片製成,只需要簡單組裝、加上塑膠製的配重零件,用力擲出就可以飛行得非常漂亮的鳥類飛行器(後來推出各式飛機造型的更令我回味再三)。
在這些童年回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忠孝公園。
今日的捷運忠孝新生站二號出口處名為忠孝公園,它曾是一座有著高大樹木的公園。
那裡是小學時我們時常嬉戲的地方。低年級時,我們圍繞著兒童遊樂區,在溜滑梯和格子狀的攀登架間追逐;高年級時,我們已不再使用遊具,但放學時我們依然會在放學時刻意繞進公園時裡。
忠孝公園佔地並不算大,但卻有許多高大的樹木,其中大部分是有著繁茂樹鬚的榕樹。在這些榕樹中,有一棵榕樹和其他榕樹不同,它有著較低矮的身形,以及近乎S型、幾乎要翻出公園圍籬的樹幹。由於它交錯蜿蜒的枝幹以及扭曲宛如駝背的樣貌,因此我們管它叫老彎彎。
放學時,我們會圍繞在老彎彎的身旁,躲進它的樹影下隨手採摘酢漿草玩起拔河、分享著新發售的漫畫。我們也時常將公園旁大樓的停車場出入口坡道側牆當成平衡木,平舉著雙手、小心的走向牆的盡頭;每前進一步、坡道看起來就顯得更恐怖一點點,通常當我們還沒走到盡頭,警衛就會生氣的朝我們跑來──但我們從來沒被逮著過,我們總是一溜煙的跑向公園,躲進老彎彎的陰影中,聽著自己的喘氣聲,還有狂跳的心跳聲。
我們就如同尼古拉和他的一幫兄弟,學校附近的區域都是我們的遊樂場,忠孝公園的那片「樹林」就是我們的祕密基地。
那段日子,老彎彎和其樹木一起為我們撐起一片綠蔭,讓我們在夏日的豔陽下得以獲得片刻的陰涼。直至今日,閉上眼我仍能想起夏日時陽光照進樹蔭透亮的黃綠色,還有傍晚時讓樹木看起來更加高大、甚至有點蔭鬱可怕的墨綠;而我最喜歡的,是早晨時看起來充滿活力、如同裏著一層水氣的鮮綠。
這些深淺不一的綠,就是我對公園最深的記憶──我的童年印記。
國中時,捷運板南線動工,忠孝東路圍起長長的圍籬,忠孝公園也是。老彎彎依舊一如往昔的從圍籬內側探出頭來,只不過這次圍著它的不是熟悉的黑色、格柵般的公園圍籬,而是藍色、波浪鐵皮的施工圍籬。
「嗨,老彎彎」每次經過時,我總會跟它打個招呼,直到有一天它不見了。聽說,原本忠孝公園的樹被移植到其他地方了,我再也沒見過老彎彎。
如今,我對老樹有一種深切的情感。我喜歡坐在老樹下,感受它帶給我的遮蔭,還有安靜的、不擅言語卻堅定的安全感,就像爺爺和外公一樣。

齊東街口老樹,如今安在

中年日常
中年日常
40年陳年老台北,試圖在保存記憶的同時,將過去和現在連結,讓過去不再是單點的回憶,而是點和點連結而成的一個整體、有跡可循。平時喜愛酒精及氣泡飲料,嘗試推廣好好喝的新生活運動,讓喝不只是一個動詞,而是豐富生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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