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短篇《妳一生的預言》- 已知結局,仍欣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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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某條路的終點必定令你心碎,你還會走向相同的道路嗎?

書籍資訊

《妳一生的預言》
Stories of Your Life and Others
*改編電影《異星入境》(Arrival)
作者:姜峰楠(Ted Chiang)
譯者:陳宗琛
形式:短篇小說
出版:鸚鵡螺文化公司
頁數:87

內容取向

☑ 科幻、外星、時空議題
☑ 以言語、文字、物理等理論帶動劇情發展,一步步解開外星人之謎,讀起來非常有趣
☑ 沒有煙硝,獨特的外星世界觀
☑ 細膩感人的親情互動

觀後感

回想對於「科幻」、「宇宙」的作品,若沒有幾場激昂的戰鬥、超越人類的高科技飛行器、甚至像《異形》那樣獵奇刺激的設定,那也「太不科幻」了。

翻開《妳一生的預言》後,我沒想過科幻作品也能以「文藝」形容。我最初看的是電影版,我也還記得那優雅的運鏡、舒緩的背景音樂、適時的留白……交織出對宇宙的另一種想像。

《妳一生的預言》故事起於外星人降臨地表,但牠們不開戰、不交易,也對人類的文明沒有興趣。作為語言學家的主角--露依絲被軍方邀請至前線和兩名外星人(被稱為七腳族)交流,試圖解開牠們前來地球的意圖。

看似危機重重的開場,通篇故事卻遠離了陰謀與煙硝,作者以言語、文字、物理等不同的專業學術角度,細緻地描繪出七腳族特殊的時間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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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理解「時間」

在人類的世界中,「過去」、「現在」、「未來」就像一條不能回頭的長河,我們既無法改變已流逝的過去,也無法預知還未發生的未來。

書中有趣的地方就在這裡:七腳族不同,過去、現在、未來不再有先後順序,牠們從出生開始就知道自己的一生會發生什麼事情,並付諸行動,讓看見的未來成為事實。

作者用簡單易懂的「光的行進」來解釋七腳族的時間觀。光會選擇最快的路徑前進--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用人的行為來思考,我們要怎麼知道自己從 A 點到 B 點走哪條路最快?Google Map 計算出最便捷路徑前,首先我們要輸入「出發點」跟「抵達點」。但是對於光來說,它要怎麼知道自己最後抵達的終點在哪?怎麼知道從空氣進入水中後,水到底有多深呢?

……蓋瑞說。「光線沿著一條路線前進之後,就不可以半途改變方向,因為這樣一來,那條路線就不再是最快的路線。光線必須在一開始還沒有前進之前就全部計算好。」 我心裡想,光線必須預先知道自己最後會到什麼地方,才能夠選擇方向,開始前進。

或許熟悉物理的人讀到這段,腦中會自動浮現其他合理的解釋,但像我這種讀完高中就把原理忘掉的人來說,這樣的探討已足夠迷人。

將日常陌生化串成故事、將文字陌生化串成詩--文學的本質不也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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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依絲一生的預言,漢娜一生的故事

「當你讀了一本書,你就有可能成了一位孤獨者。因為你腦中的世界開始跟別人不太一樣。但也因為這份孤獨,你有能力成為一個尋找答案的人。」--詹宏志

由於每種語言背後都有其獨特的思想脈絡,當主角露依絲開始學習七腳族的語言,她也同時學習了這套語言背後的思維,進而影響她理解「時間」方式。隨著和七腳族的溝通越來越深入,她發現自己看見了原本不可能得知的「未來景象」:

我記得未來有一天,我會開車載妳去購物中心,幫妳買一些新衣服。那會是妳十三歲那一年。
妳爸爸要去夏威夷參加學術會議那一年,妳將會是六歲。我們會陪他一起去。妳會很興奮,提早好幾個禮拜就開始做準備。

露依絲的女兒漢娜應該存在於「未來」,但在露依絲的敘述中,卻頻繁使用了闡述既定事實的詞彙:「我記得」,同時也使用了行動前的宣言:「會」、「將」。這兩個詞彙帶著截然相反的時態。

露依絲學習到七腳族的語言,就像一個撫摸水晶球的預言師,對「未來的孩子」做出了溫柔的預告。

起初看見《妳一生的預言》的中文譯名,搭配露依絲看見宛如「預言」般的畫面,並未感覺哪裡不對,後來瞄到英文書名「Stories of Your Life」再回想整個故事的內容,書名可能同時代表能夠看見自己未來的露依絲,以及被說完一生的漢娜。

果肉最終會吃完,但你要銘記品嚐時的香甜

在人類線性的思考中,我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免追求好的「結果」,並想要防範未然,提前避開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情。

書中一開始就預告了漢娜的死亡,但露依絲的記憶如同一張張發光的照片,專心銘記著此刻的溫暖,死亡只是未來注定的一瞬,並不能阻止她和女兒相遇。知曉未來的露依絲選擇迎接女兒的誕生、也選擇在未來向女兒道別,即使結果令人悲傷,一起活過的記憶卻是露依絲一生中無法取代的珍寶。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一生的終點,而我也選擇了這樣的人生道路。然而,我會走向最美好的人生,還是最痛苦的人生?我的人生會是極大值,還是極小值?

闔上《妳一生的預言》,我想,不論沒有窺見未來的天眼,人生的道路上必無法逃離痛苦與心碎。

然而,為了品嚐生命過程中的美好,我們依然會欣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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