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連線中 — 當機 · 連線中 · 離線 · 已讀不回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當機了。

小時候還是用映像管電視的時候，我家電視機也常常當機，我和姊姊、哥哥總會趁爸媽不在家的時候，用手或用拖鞋去巴電視機的後腦勺幾下，接著，說也神奇，電視機就會恢復正常了。領悟了兩件事情，一，原來我們家的孩子從小就有點暴力傾向，二，說不定其實電視機是被我們打壞掉的。

我有時候也感覺自己像那台電視機一樣，有雜訊，訊號不良，腦袋畫面混亂，那些時候我也會敲打自己的腦袋一下，一下就夠了，因為我怕痛，而且不可以這樣虐待自己，敲一下，有時會好，有時則會更暴躁，以暴制暴，不良示範。

電機機不會莫名其妙壞掉！通常是受到打擊或外在干擾。

當我受到嚴重打擊的時候，自然就當機了，什麼都不想回應，把自己關在一個小空間裡，那裡短時間可以不必做出任何回應，不必笑，即便今天上映的節目是小丑，也可以暫時訊號不良。

我所受的外在干擾通常是接收了太多訊號，其實我是個消化訊息很慢的人，連看一本書有時都會反覆想同一句話很久，不是鑽牛角尖，就只是還搞不懂自己。如今有很多地方都會傳來訊號，手機、電腦、按錯門鈴、郵差喊掛號包裹。

曾經聽說過一個有趣的說法，這故事是這樣的，據說我們人類是外星人放到地球上的訊號探測器，所以當我們醒著的時候，就會不斷地去找尋訊號來源，看電影、觀察路人、搜尋網路資料.....等。如果真是那樣，那我覺得自己以外星人的產品來說，應該還算個不錯的優質品，因為我倚賴著很多訊號而活，看書、聽音樂、查食譜、看花看草、看電影。

可是，有時當個劣質品當機一下，好像有益身心。刻意練習著「斷訊」，於是多年前我關閉了所有手機訊息的提示音，朋友老說：「妳訊息讀很慢耶！妳是現代人嗎？」我說：「因為它一直叮叮叫，我會想一直去看，生活很緊張耶。」結論，我是持有手機的古代人，若有急事，calling 進來，古代人知道怎麼接電話，一定會接。

今年我開始練習冥想了，那是我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從生日那天開始做，我覺得很有儀式感，但是，有時我會偷懶，就像把送人的禮物再拿回來一樣，有點莫名其妙，我得不再這麼莫名了，所以請持續堅持做下去，我想：「這禮物是否送得有點太大？得每天花時間去準備。」但收到了人肯定很開心吧？我想：「對吧。」

書很好看、電視節目和電影都很好看，可是，有時我只想聽自己內心怎麼說，所以當機了；人群、落葉、日落黃昏都很美，然而，有時後，我只想不做任何想像或譬喻地盯著看，那樣看，它們更美了，而那些時候，我竟然忘了自己正在看。

還記得小學的時候去同學家，看見可以上網的電腦覺得滿心驚奇。不過，當時為了想要上網，必須靠電話撥接網路，上網的時候，電話不能用，以免影響網路訊號。我們幾個小毛頭擠在小小的電腦螢幕前，名為做功課，卻開啟了網路小遊戲，全程是那樣的興奮和刺激。

然而，電腦畫面停滯了許久，讀取訊號的圈圈轉了又轉，當我們全都以為網路斷掉的時候，一條訊號讀取條終於又往前爬動了一格。啊！還活著，繼續等，年輕的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等，慢慢等吧！

我們的花樣年華就那樣被等掉了一大半。但是，等也有等的美感，開機的時機，我們可以去刷個牙、上個廁所再回來，下載遊戲的時候，我們可以去吃個泡麵在回來，上傳檔案的時候，我們可以直接先去睡一覺，隔天早上就大功告成了。

慢慢來，有慢慢來的好處和壞處。優點是我學會了利用零碎時間？缺點是我浪費了很多時間？時間怎麼被善用和浪費本來就是很個人定義的事情，別追究這麼多了，當下覺得開心就好。

如果將人類比喻成網路，那麼，我覺得這世代每個人的頻寬應該是不一樣的，有些人是高速上網，有些人是低速，有些人甚至還會降速和限速，而我覺得自己大概就是比較慢的那種，不過應該還不至於處在撥接網路的世代。

連上線，我需要一點時間，與人熟悉，與人交心，與人細水長流，我是一個跑得比較慢的網路。不過，我也曾有過一段被迫升級到 5G 網路的時期，當時我在科技產業上班，下班時間回應訊息似乎是天經地義很正常的事一樣，不敢關掉line訊息提示，只要手機一叮叮叫，我就會像條神經質的狗那樣立馬跑過去對手機旺旺叫（沒有貶低狗的意思，狗很可愛，我也很愛狗）。

夠了！受夠了，我離職了。不過，不是因為我完全抵擋不了手機一直叮叮叫，而是我的身體不行了，我不能夠再累得像條不好命的狗一樣，身體自動降速了，她逼我做選擇，當然我選她，因為比起養活我的工作，我更確定自己必須要先擁有「我」，才能夠去談養不養得活。

換了個工作，我想換成一個自己比較想要的人生。我緩慢連線，並被允許下班時間可以不用回應任何訊息，天經地義，但我這時才懂了這不是福利，是權利！上班前把線接好，下班了就理當該是自己的時間。

復古的東西總有種歲月走過的美感，不過，人我可就不確定了。先別擔心，愛你的人，肯定會覺得即便你老了，依然很美！畢竟，挑選古董家具，個人眼光和品味，每個人本身就不同，欣賞古董，沒經歷過一點時間歷練也未必看得懂。

爸爸曾經有過一個復古的小玩意兒，那叫「BB. Call 」，使用方式是用戶端要先打電話到呼叫中心，留下自己的BB. Call 號碼之後，再說出想要和對方說的話，而當對方收到BB. Call的提示聲後，再回撥電話到呼叫中心，呼叫中心就會回覆所收到的留言。

記憶中的父親總是把那新奇的小玩具別在腰際上，當時我覺得爸爸很流行，因為對於那個時候的我來說，可能還得再長大幾年才會知道市面上有電子雞這種小玩具呢！( BB. Call 大約是在1992年於台灣開始盛行起來；而電子雞則是要到1997年才會在全球開賣 ）

BB. Call 和電子雞有什麼相同之處？我覺得它們的外型點有類似，都是小小的一台，比手掌再小一點的大小，還有就是它們都是一個小框框就能傳來另一個地方的訊息，BB. Call傳來了身處異地的朋友、家人留言，而電子雞則會傳來你養的小雞肚子餓了，該餵食的訊息。

我模糊的記憶中，好似有個印象是爸爸總會在忙碌了一天之後的睡前聽取BB. Call 的留言，我想爸爸總是在夜深人靜了才開始和人連上線，而全天一整天的時間他幾乎都是離線的狀態，做著自己的事，喝著自己的茶，專注著自己的工作。

我突然想到：「那萬一有緊急的事怎麼辦？」BB. Call 是不是只比古早的飛鴿傳書再好一點？憶起了看古裝劇的畫面，在森林裡的獵人總會射殺乳鴿來吃，那如果那隻鴿子帶著別人的信該怎麼辦？

老派的書信往返有老派浪漫，但是十萬火急之下，我想會需要手機，打過去，對方那端馬上就能叮叮響起的手機。有些時候，還真是需要緊急連線，還有，P.S. ：可以不要射殺帶有信件的鴿子嗎？(閃亮亮的眼睛凝視著，露出求情的樣貌）

網路的世界好似開啟了一道大門，門裡什麼都有，什麼都賣，什麼都不奇怪。不得不說網路開啟了我的眼界，以前要奮力去圖書館翻找好久，還未必找得到的資料，現在動動手指，連相關影片及圖片就通通跑出來了。

還記得我小學的時候曾經為了要在圖書館找到「山羌」的資料，花了一整個下午，當時同學們都得回家了，我還巴著快要關門的兒童閱覽室不放，終於，好不容易讓我在一本百科全書中找到了一隻山羌，介紹文字不多，但有一張大大的圖片，我興奮極了！趕緊抱著書，到影印機前插卡影印，盯著那隻印出來變成黑白的山羌，我志得意滿，好似這輩子沒看過山羌似的 （不過我至今，我倒是都還沒看過活生生的山羌出現在我眼前）。

很多事情一頭栽進去裡面就不用去求一定要有所回應了，不然可能會有點不太舒服，想著我當年即便沒找到那隻山羌，我想我依然還是會去找另一頭瞪羚羊。不為了什麼，因為找的過程我覺得自己很像探險隊，找到固然會很開心，但找不到我大概也圓了自己的雄心壯志。寫作也是這樣吧！一直挖、一直找，找自己在哪裡，找該把心安放在世界的哪個角落，找一群人願意和你一起繼續挖。

已讀不回的感覺有點討厭，但人終究會有點習慣它，因為沒結果的事太多了。

我問老公：「你覺得line有顯示別人已讀的功能，你覺得是必須嗎？」「要啊！不然哪知道別人看了沒？接下來，要怎麼回。」老公說著，我點頭著，認同。這世代的確需要即時的通訊，因為我一點都不希望我問老公：「晚餐要吃什麼？」然後當我煮了大把菜，他才回我：「晚餐去外面吃黃悶雞吧！」( 不過，我可能也會很開心，因為黃悶雞好好吃喔！)

不過，我自己卻是個回訊息很緩慢的人，有時我會像收信一樣，想個老半天，搞個老半天才回，尤其是當我不想隨便亂回的時候，搞得像什麼隆重儀式那樣，別人可能有時都快忘了當時寫給我什麼，我這才緩緩上線。哎呀，真是抱歉，我似乎也擱著些讀者留言，還沒好好地回應，我不會要親愛的你們一直等我，但我想讓你們知道我想說的感謝。

男人和女人回應留言的方式簡直就像準備出門的狀態一樣，一個快，一個慢，一個穿著簡約，一個特愛盛裝打扮。我和老公剛開始交往的前幾年，我會滿心悸動的打一堆字給他，然而有時他卻會十分簡短地回我，甚至偶爾可能會已讀不回。

這時女人心急了，她心愛的男人怎麼都沒有回應？ 於是，再傳更多字給他（好煩~笑）。

某次溝通下，女人說：「為什麼你有時候會已讀不回我？」

男人說：「因為我看到了！知道了，收到了啊！」

「那你怎麼沒有回應？」女人追問，有完沒完。

「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男人誠實地說，並翻出眾多他與朋友不了了之的對話訊息畫面佐證，笨拙又可愛的程度簡直就像隻毛茸茸的可愛動物，不忍傷害。

「好吧！那你以後不知道怎麼回的時候，就回我一張可愛貼圖吧！」可愛動物不可以傷害，但可以教一下( 雖然也未必學得會，請別想刻意改造他們，因為我自己就是另一頭難馴的野獸 )。所有的改變與不改變，都是心甘情願的。

此後，男人不時會送可愛的貼圖給女人使用，相愛的時間久了，女人也學會開始有時只回傳一張可愛貼圖給男人，他們都學會對親愛的人不要已讀不回，但有時不說這麼多的時候，當然不是不愛了，情話理當是不會說完的，但有些更深刻的情感確實沒辦法輕鬆話，所以還是早點回家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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