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好人｜人生是否能如夢幻泡影？
2022/03/22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如今誰把古籍從架上取下，忽然翻開書，灰塵沙塵暴，紙頁碎裂，臭味衝鼻。多說一句話，就是撕下一書頁，揉爛彼此的過往，約好不准再讀的那頁，原來彼此都會背誦，一字不漏。」
從鬼地方、佛羅里達變形記到樓上的好人，每本書中都有相似的命題，有炎熱到焚人心智的夏天、有姊弟的設定、有跨國的移動，也同樣有家庭的追尋和索討。那些種在童年中的因總無法輕易地放過每個人，就算拿出所有好的壞的與命運交換一個遠走高飛的機會，那些未能解開的封印就像噩夢般追隨你到天涯海角。
是的，噩夢。不僅不祥，還恐怖。
身為一個結婚前長年被噩夢纏身的人，雖然這種事沒什麼好比但我可以稍微有點自信地說最可怕的夢並不是被怪獸追殺、蟑螂到處爬或者從高空墜落，最可怕的噩夢是貼近真實的，日常生活的場景、見慣了的擺設與人物，你把無法相信的害怕相信的全都設計進夢裡，這個人真的會說出這樣的話嗎？我一定是在做夢吧？但如果醒來真的發生了呢？如果我不醒來是否才會真的發生呢？意識潛意識無意識堆疊出好多不同的我，在夢中無止境地爭吵糾纏。
陳思宏獨樹一幟的寫作風格，或是專屬於這夏日三部曲的風格，都讓我有相似的感覺，每本書就如同一個長長的夢，那種很想醒來卻醒不來只好繼續睡下去的夢。字字句句堆疊出荒謬碎裂的夢境實況，蒙太奇式的拼貼手法讓形容詞動詞全部攪拌成一碗麵糊，但只有烤出來才知道這個蛋糕到底好吃難吃，只有被回憶追著跑的當事人才能選擇放下與否，如何放下。
「卸妝油加水乳化，溶開臉上彩妝，再用面紙或者化妝棉擦掉彩妝。大姐一直哭，她不要卸妝。她要留著這張面具。面具卸掉了，她那張沒有顏色的臉又回來了。她不要那張臉。沒有人選這張臉。」
書中的大姐一輩子被困在員林，從鎮升格為市，她仍舊被固定在故鄉，看著大弟任意妄為、看著小弟遠走高飛，只有她仍舊守在母親身邊，然而使她離不開卻不盡然是愛，那用盡一生的恨意彷彿穿透紙面夾帶著母親的尖叫怒罵襲擊而來，尖銳的文字化作利刃撕裂大姐的心，從小就因為對弟弟又愛又恨而凝固的心。
大姐不想卸妝，小弟急著卸妝。
從什麼時刻開始緊緊牽著的雙手無預警地鬆開，是小弟才練習幾天卻能詮釋高難度樂曲嗎？是小弟在大雨中奪門而出的晚上嗎？是小弟頭也不回地乘上往台北的列車嗎？是什麼讓她們姐弟終於在柏林相見卻對坐兩無言，當她知道弟弟即將要結婚的消息，震驚的竟然不是結婚對象而是「憑什麼結婚？」他們之間的鴻溝全因兩顆從未治癒的心靈，停留在颱風夜晚上的心靈。
「學校老師說遠方有柏林圍牆，把一個城市分隔成東西兩邊，一邊自由民主，另一邊共產極權，她聽不懂老師說的，無法想像那道牆，但面前這片玻璃，就是她的柏林圍牆，她沒機會爬牆，永遠在這端落單。」
整本書雖然穿插著姊姊的回憶與現在，媽媽金色筆記本中記載的那些「樓上的好人」以及柏林過於鮮豔逼人的一切，但讀起來卻遠比鬼地方和佛羅里達變形記更加清晰，從開篇就很明確將重點擺在姐弟情感不會中途迷路。那些情節和犯罪和回憶都只是為了烘托強調手足間的相愛相殺是複雜的有機體，它會自由自在擴張生長變形，在未能察覺的時刻變成足以撕毀內心的惡魔；卻又在某些時刻能夠成為互相拯救的救生圈，在風暴來襲自我滅頂的時刻，有雙手會穩穩撐著你，不管迷路多遠都會有人來尋你回家。
只願我們隨著年歲增長，能更有勇氣去梳理過往，能夠理性去判斷什麼可以隨風而逝輕輕放下，謝謝作者看似犀利狂野實則溫柔有愛的文字。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12會員
37內容數
留言0
查看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