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那些人都滚开,叫那些混账都别沾她,让她自己来,让她自己来。
有天走在路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从前。从前也是一个下午,我一个人去电影院,接连看了三场电影。
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心里只想着,我不过就是这样的人啊。可是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这个世界总会在某些时刻提供一些具体的细节,让人泛起某种近乎孤独的感觉。
这里倒不是说一个人看电影就是孤独的,只不过在看电影这件事上,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只是稍微遗憾自己并没有那样选而已。
世界上有什么事是必须一个人做的吗?孤独就只有一个人。尽管我们心里还在想着别人,想着更多的人,显得拥挤,擅自摇荡,可实际上也只有一个人。
死亡也是。虽然电视剧《人间失格》里的女主角像是邀请,又像是约定一般说道,“如果下次偶然遇见,我们可以一起去死吗。”但我想,等到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我们”就消失了,最终只剩下一个“我”。甚至在《胭脂扣》里,两人约定要一起吞鸦片殉情,死的也只有一个人。
我却很喜欢结伴,从前看那种少女动漫,里面的主角说,只要是和大家一起,去哪里都没关系吧。我感到震惊,因为这就是我想说的话,并且一直记到如今,是希望有一天也能对别人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是和你一起,去哪里都没关系吧。
我太想要同行的人,而不在乎目的地。
人们常说,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但我小时候不相信,找来找去,终于发现某一处和某一处竟完全相似。树叶之间的差别是细微的,近乎没有。一想到世界上竟没有不重复的东西,这实在令人沮丧。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接受并主动寻找那些重复的东西,并将自己与他人靠拢,就像归置两只相同的杯子。
杯子和杯子一处摇晃,碎也一处碎,只有一种旋律。
但重复的东西总归是被制造出来的,要归置到一处也需要时间,那之后还会继续失散。缝隙将永远不会消失,孤独总是时不时地泛起,死或者破碎的感受也只剩下一人能体会。所以,我还是主张一个人的时刻多些。
我不能和别人一处,不能总和人是一伙的,不能够。
只有当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觉得心里有个东西在转,钟表一样“嗒、嗒、嗒”地响,以此证明自己还活着,还能继续往前走。
即便是需要有人陪,也只能稍微陪伴那么一段,他将亲眼看到你所遭受的可悲处境,始终看着,直到眼见你被那荒谬又可笑的力量消灭。
但有一些结伴的邀请是很诱人的,当它裹挟着爱情来的时候,简直让人无处可逃。尽管你知道那句话有十二万分的俗气,那样的担保是如此不可靠,也仍然会红着眼睛答应他:“好,我也只想跟着你。”
听起来很浪漫,我们交换,并且反复比对重叠的脉络,然后选择一处摇晃,相依为命,主动让自己的声音成为对方的声音。
起初心里当然是觉得轻盈的,如同做梦一样扇动翅膀,依赖是如此理所应当。但慢慢的,心里的东西就不再转动了,两只杯子只能听见一只的声音。那个声音到底是谁的,总不会是你的。早先急急忙忙占据了一个错误的位置,事到如今又开始埋怨和嫉妒,追问自己的声音在哪里。可心里的小东西是不会再转了,要走也只是跟着别人走,盲目地扇动一双无效的翅膀而已。
一旦习惯了这种结伴,就只能不停飞往不同的人身边,沾他们的光,贪恋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笼罩着的感觉。
心里那个恼人的小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野兽。当嫉妒心起的时候,它也会放肆地叫一声,近乎哀嚎。在不断来去的过程中,它被关押了太久太久,所以你只要一注视它,它就会跳出来抓住那条伸过来试图挽救的手臂,发狠似的乱撕乱咬一通,咬得你寝食难安。
它不要别的声音,只要你,只有你可以帮它。但前提是你必须从那些结伴的生活中解脱,才有足够的空间放它出来。如此庞大的一只野兽,它和你玩。这里只有一片树叶,只有一只杯子。
它开始复习规律的节奏,“嗒、嗒、嗒”的声音,终于又在你心底重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