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看著眼前矗立著的景象,呼嘯而過的狂風極力的挽留。鞋子的摩擦力在此刻怎麼都嫌不足。坐在圍欄外方望向眼前的萬丈深淵。沒有一絲絲的恐懼,而心緒也漸思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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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野,別再恍神啦!」眼前揮著的手,白皙透光的可愛皮膚,輕撫過我的眼前那撮烏黑的頭髮。
「嗯?哦!秦季?對,我怎麼又恍神了。」我恍惚地坐在翹翹板上,搖搖頭,將自己從不知跑去何處的思緒中拉回。
秦季一句話也不說地坐到了翹翹板的另一端,我的世界慢慢地升起,眼前的景象隨著升起的世界而構建著。
兩人相視而笑,握著對方的手。此時此刻,兩人的眼中已完全沒有風景,雙雙沉浸在這美好的氛圍之中。
夕陽西下,時間彷彿正催促著兩人。在手牽起的此刻,整個世界似乎都一同快速旋轉著。兩人的心跳在此刻完美的同步,連呼吸的氣息都與對方分毫不差。
「齊野,我想成為你翹翹板永恆的另外一邊。」秦季笑著望向我,嘴中輕吐著只有我倆才瞭解的甜言蜜語。
「秦季,我想在這一側,就為撐起你的世界。」我笑著回語,兩人同步的心跳彷彿已為此許諾。
夜幕低垂,滿月高掛。兩人笑著牽起內心橋樑向著秦季的家走去。
「在允許的那日,我將成為你永遠的橋樑。」我轉過身,望向秦季一面,帥氣地留下這話。連流星也在此刻落下,為兩人的諾言搭上一份祝福。
在走了一段距離後,往回望已看不見對方熟悉的家,但雙耳卻隱隱作痛。不詳的預感自心中蔓延,如同汲取信心的藤蔓爬滿全身。勒住本該成為本能的呼吸,停住本該跳動的心臟。
輕輕地,那感覺在一霎那強烈地襲來,又一瞬間逝去。
「他……現在應該還好吧?」我擔憂的樣子映在自己的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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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令家族蒙羞的人!到底要跟你說多少次你才明白?」「啪」的一聲,又是一個巴掌襲來,火辣辣的雙頰還未平息,雙耳又瞬間迎來下一波襲擊。
我無語地站在父親面前,緊抿著唇,顫抖的唇壓抑著滿腔的不滿。但理智卻阻止了咒罵的言語脫口而出。
這……應該很快就會散去吧?
腦中不斷不斷地用這想法覆蓋著,覆蓋一個又一個其他想法。像打地鼠一般,一個個冒出的想法就這樣被無限蓋過。
不知耳鳴了多久。也好,少聽入幾句不堪入耳的語句,省得內心再遭到更大的傷害。
戶外的天氣挺涼快的。望向皎潔的白光,浮現出的竟是那忘不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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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季……?」望著他那微笑著臉,仍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本就蒼白的皮膚好像變得更加慘白了,那細緻的皮膚也不知何時上了一層疤痕。
「我……沒事,齊野。可能犯了跟你一樣喜歡恍神的傻了吧。」熟悉的笑臉自秦季的臉上映現。那小巧可愛的酒窩彷彿正幫助著他佐證似。
「沒事就好,真是,還被你虧了一下。」我微笑的看著他。路邊的車警鈴突然逕自大聲響著,而我並沒多加理會一笑而置之。
不料,那車在下一分鐘竟在眼前瞬間著火。而,那警鈴也因此而停止了。
「失火了!」路邊的人叫喊著,眾人紛紛提起滅火器,可惜早已挽不回那車的美麗外表,大概僅能留存那殘骨遺骸了吧……
「真可惜啊……」我搖搖頭望著眼前那經搶救而破爛不堪的車。
「你也覺得吧,那輛車可是一輛跑車呢!」秦季望著我認真的說道。
真是,每當提到車他就如此異常的認真。車子是他的專長跟嗜好,聽說就算在路上隨便指著一輛車,他都能詳細的說出它的來由呢!
「居然是跑車嗎?主人也太不小心了」聽完這話的我更為它感到惋惜了。
「秦季。」我看著他。嘴中輕吐他的名字,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下。
「怎麼了?」他燦笑的看著我。彷彿一顆屬於我的小太陽正在此照耀著。
「我好享受跟你玩著翹翹板的時刻。」我望著秦季,語氣感受不出半點虛假的真誠。
「我也是。」他笑著望著我,那笑容逐漸加深,蔓延到整個人。甚至蔓延到我的臉上。
牽住他的手,感受此刻帶來的溫度。深吸一口氣,汲取只有他才獨有的花香。我們跑了起來,前往那幸福之地。香氣隨著兩人的奔跑而四溢著,周遭所有的植物全都染上了這股迷人的芳香,連太陽彷彿也正對我微笑著。
再次在翹翹板上望著他的臉還是忘不了呢。
再次沉浸在他支撐起的世界,享受著兩人間縈繞那花兒的芬芳。
只是,似乎有什麼和平常不太一樣了……?
不知道呢,或許是身邊的花惹的禍。在這不合時宜的時節凋零可真惹人注意。
或許如此吧……?
再度牽起兩人間的橋樑,朝著他所住的地方接近。
周圍的花兒凋零著,連天氣也比昨天寒了些。明明今日剛進入夏天,卻反倒有種接近冬天的氣息。
「希望,能在未來成為你內心永遠的橋樑。」我依然是真誠的說道。只是這次,從他的眼中反射出的那朵紅花雖然美麗,卻逐漸地朝著泥土飄去。
「嗯。我也希望如此。」氣息停在此刻,他轉過身。望向那如同花兒般美麗的背影,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想感受那彷彿近在眼前的花香氣。
屬於他的花香。
向著自己的家步行著,十一號公車不知為何猛然不聽使喚的停駛了。往回看早已望不見他的人。但內心卻逕自吶喊著,全身都拒絕聽從自己的使喚,可怕的感受熟悉地自心中冒出。
「肯定還好,一定要好的。」這次我不容許自己再質疑。深吸了一口氣緩解著應是杞人憂天的不安,忽視周圍枯黃的不合時節的枯黃樹葉飄落,這颯爽的氣氛彷彿進入秋天。
是個晚秋呢,離冬天距離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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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迎來的再也不是巴掌。
「瞧你依然故我是吧?」父親大人的眼神再也不同上次。
我能從那銀白的平面反射看見。
「別……別這樣啊!」我在內心吶喊著。但卻說不出口,那連結我和他的堅固橋樑堵住了這膽小的思緒,不願橋樑的另一端就此墜毀。如同放棄了以卑微的屈膝換得殘存的花兒。
或許那朵花便是如此吧,不願受到根莖的束縛,以生命換取了自由。
鳥兒在空中哀鳴著,彷彿能如此掩蓋住我無聲卻真實的悲鳴。
殷紅的花兒未因掉落而失去光彩,反倒變得更加鮮豔。屋內下起了一場罕見的紅雨,滴滴都以紅花點綴。那塊不屬於自己的食指也脫離了主人的掌控,朝著地面自由落體。
「啪。」
它墜落了,發出輕微卻響亮的聲音。擊碎了身在避風港的幻境,狠狠的打醒了我。
周圍綻放的朵朵紅花使我麻痹了知覺。痛是什麼?失去了定義的我看著逐漸模糊的殷紅,以殘存的思緒反思著。
睜開眼,還是想見到他。
齊野。那天真無瑕的笑容,如鑽石般閃耀動人。從不多想的純真。如同那潔白純淨的紙一般。好希望能在上面塗上屬於我的色彩。
想著想著,便忍不住笑。
只是現在,是不可能了……
畫到一半的鮮豔彩繪,大概無法完工了。
搖搖頭,我站起身。朝著不怎麼期待的戶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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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季……?」我遲疑的望著他,那微妙的表情像是道牆般,不知究竟將什麼擋在心的另一端……?
「嗯……?」他全然沒聽見我的呼喚,如同夏日的雪般不尋常。黯淡的花瓣在他眼中墜落著,沒有一絲的惋惜表情,多的僅是無奈以及一點點再也掩不住的瘋狂。
我的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只見他的肩膀受到驚嚇般下意識縮了一下,隨即望向我。
雖然僅是一剎那的不同。於我而言也如同日食般的顯眼。
「噢!齊野。我們來去玩翹翹板吧!」不等我說任何話,他主動牽起了我的手,朝著翹翹板奔去。
感受到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腳步勉強趕上了他的步伐。這次感覺跑的有些急,彷彿是有什麼不對勁的事將要發生似的。
「秦季……你還好嗎?」短短一句話,不料他全身因此而震了一下。只見他第一次主動背對著我,顫抖的肩膀抑制不住落下的雨滴,天空此刻落下的淚水也彷彿跟著悲傷著。
怎麼了……?為什麼他的眼眶內會裝著下不完的雨呢?那雨滴掉落在那已全黑的枯萎花朵上,彷彿徒勞地想挽回什麼似的。
我向他靠近了幾步。他卻仍不願轉過身。不願讓我瞧見那牆後真實的他。
「齊野……」
一聲呼喚自他微顫的唇傳出。紊亂的呼吸和心跳與我的再也對不上。
「嗯。我正聽著,說吧。」
我深吸口氣,真誠的望著他,什麼也沒問,就靜靜的等著他的回覆。
「我真的,很喜歡跟你玩翹翹板呢……」用那和此話不合的語氣講著。他終於轉過身來,臉上竟不是我熟悉的那抹微笑。
他逕自坐在翹翹板的另一頭,望著彼岸的我。我已有直覺,花兒不過多久便會凋謝成土壤。
我坐在另一頭。不知為何,我的視野也漸漸的閃爍著,快看不清對方美好卻早已失焦的神情。
我再度撐起他的世界,而他也撐起了我的世界。兩人的橋樑被雨狠狠的摧殘著,但卻紋風不動。絲毫不因雨勢而有絲毫的畏懼。
「喜歡你撐起我的全世界。」秦季緊抓住我的手說道。彷彿為了確認我的脈搏似的真切。
「嗯。我知道。」我也回握住他的手。堅信兩人的情誼肯定不會輕易斷棄。
那手傳來的溫度有些寒冷。與那蒼白的臉色相映著,在這炎炎夏日顯得格外違和。
「再見。」不知為何,這句再見觸動了我內心的那道警報,頭腦逕自的發出著徒勞的警告,還未乾的雨水自他臉上滑落。
我從那水滴中看見了。
原來自己也身在雨天內啊……
「嗯,再見。」我輕撫他烏黑亮麗的頭髮,兩人再也不發一語,就這樣靜靜的望著對方。
他轉過身,朝著屋子走去。而我這次沒輕易的離開,僅是靜靜的望著他那枯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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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想了。」我在內心自言自語著。手中捻著周遭飄落的枯葉。朝著內心的最高處攀去。
一步、兩步、三步。彷彿又回到純真的童年。和他一齊數著步伐的單純生活。
越來越高、越來越遠。但這次,我卻不再感到害怕了……
「你,自由了。」步伐向下。
不同於一般人嚮往一步登天。我只是卑微的渴望一步便能腳踏實地。
「呼——」風在耳邊呼嘯著,雨水抵抗了地心引力向上飛去。
此刻的我,卻是開朗的笑著呢。
🌑
「啪嗒。」
橋樑的另一端杳無音信,彷彿斷了線的風箏。掏空了我內心那塊他所代表的一部分。
「好想和你玩翹翹板啊。」
在這端的我,怎麼再也感受不到你所撐起的那美妙世界。
坐在書桌前,卻連書的一角都看不進去,本該被你填滿的內心,如今只剩空虛。
我提起筆,顫抖的寫著
「我在左側
微笑望著
前方的你
多麼歡樂
我在右側
開心想著
眼裡的你
永在我這
我在右側
疑惑望著
本該是你
何處消逝
我在左側
空洞呆望
逝去時空
眼眶模糊
我坐在這
不分左右
失去重心
空虛墜落」
屬於最後的宣告。
我向著天空走去。逐漸升高、層層上升。可怎麼爬,就是爬不到屬於你的那一層……
絕望的看著眼前矗立著的景象,呼嘯而過的狂風極力的挽留。鞋子的摩擦力在此刻怎麼都嫌不足。坐在圍欄外方望向眼前的萬丈深淵。沒有一絲絲的恐懼。
我放開了手,終於不再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