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一個多月前，我到台中某間具有指標性的唱片行，和老闆交流了兩個小時。

這位唱片行老闆相當有能力、也很有份量，連誠品都想延攬他來經營唱片部門；各大音樂演奏會現場販售的演奏家專輯，許多也是他提供的貨。二十多年前我還是東海學生時，他就已經在台中唱片市場撐起一片天，連音樂系教授都打電話來請教他許多資訊。這二十多年，我從學生變成了老師，和這位老闆終於能對等地交換多年來的觀察心得。

「以前音樂系的教授，都會叫學生來找我買唱片回去當作業呢！」

老闆回憶起以前唱片市場熱絡時期的景況。

由於買下一張ＣＤ，在已經花錢的心理狀態下，通常也會把它從頭到尾聽到爛熟。然而現在串流媒體當道，許多音樂在網路上任你聽，要多少有多少，因此現在的學生大多不買專輯，而是用Spotify、Apple Music或是Youtube搜尋相關專輯，來應付作業。更由於音樂得來太容易，往往就變成了讀書或工作時的背景音樂，再怎樣精良的作品，都很難在聽者的腦海裡留下深刻的印象。

老闆更提到，行之有年的台中爵士音樂節前幾屆，他都為了活動，精心挑選數以萬張的專輯到現場，但往往整個活動結束，詢問度不高；反倒是周圍吃吃喝喝的攤商，無不賺得飽飽。

最令人心寒的是，在配合飯店的爵士音樂活動當中，甚至常看見料理攤位完售後笑得提早下班，而他卻沒賣出幾片ＣＤ的景象。

可能一般人的觀念就是，音樂上網聽就好了啦，料理只有這裡吃得到啊，來這裡不吃還能幹嘛？

但這樣想的人，回到家其實也不太會把音樂找來聽，對吧？因為音樂本來就不是生命必需品，或是只想用最低成本來取得的裝飾不是嗎？

不買ＣＤ，有些人的想法就跟不買書一樣，不是不買，而是斷捨離，家裡東西不要累積太多。但實際上，是否除了書和ＣＤ以外，其實早就囤積了更多東西呢？

說穿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不是嗎？人的潛意識會促使外在行為作出選擇。停車位不夠了，但還是要買車代步；買了車背了車貸，再加上房貸，沒有錢再去充實內在啦！但又聽到哪裡有好吃的，或是網紅名店，又開著車一窩蜂跟著去消費。

再從主計處所統計的資料來看消費者物價指數變化，從民國１０６年至今（１１１年六月），食物類的漲幅高居各項目之冠，而包含教養費用在內的教育娛樂類漲幅可說是最低，這代表了什麼？

如果說食物價格高漲是由於全世界糧食和原物料價格飆升，這樣的飆升也應該反映在其他項目上面。也就是說，人們還是會在每個項目上選擇要不要接受漲價，餐廳漲價照吃不誤，但學校或補習班漲價就轉學，整個社會環境都在抵制學費調漲。

我們可以從吃東西，就窺出人性。為了短暫的口腹之慾，忍痛花大錢、忍受店家低劣的服務和名過其實的餐點、高級餐廳卻像菜市場般喧鬧毫無氣氛可言，人們依舊去吃。彷彿為了吃，人們可以把尊貴的自尊暫時丟在地上。

為何？因為短視近利。馬上就能品嘗到的美食，總是比欣賞藝術音樂還要快得到愉悅。有句名言：「You are what you eat.」可知在吃東西的選擇上，完完全全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更甭說這整個社會的常見樣態也是如此。

所以，選擇把錢用在這些地方，而不是真的沒錢。這一切都是選擇的問題，不是嗎？

再回到音樂。台中唱片行的老闆提到，面對串流和數位化，那些大公司，像是環球唱片(Universal)，依然有利潤，光是串流出現以前的錄音產品，上架到串流平台就有非常可觀的收益，因為量大、經典作品也多。而環球唱片也藉由不斷併購其他音樂大廠，來成為全球音樂巨頭。

像是爵士指標性的廠牌Verve，就被納入為環球唱片旗下的爵士品牌。而古典樂迷所熟知的Decca、EMI，甚至是德國留聲機唱片（DG），都已經納入環球唱片的版圖。

老闆提到，當大公司主要藉由流行音樂獲利與電影相關產業鏈獲利時，會想要好好經營古典樂與爵士樂的市場嗎？可能靠的還是這些旗下品牌的經營者，是否能堅持原來的熱情，並且在經營路線上被授予足夠的自由。

當代的現實就是，就算大公司仍會推出新專輯的實體ＣＤ，但往往初版後就絕版，之後只能在串流平台上收聽。這世界上大概只剩下日本人會把好的音樂專輯版權買過來，重新製作成日文版內容來推廣了吧！

我當然知道，如果每張專輯都要買下ＣＤ，對於收納來說的確是一種壓力。所以我也不贊成隨意亂買。我們應該藉由串流的便利與低成本，更大膽、寬廣地延伸自己的音樂觸角，勇於探索各種未知。

當中一定有你喜愛的。我所謂的喜愛，是你會百聽不厭、越聽越有感觸、甚至想伸手觸摸它的專輯，欣賞精緻的封面、讀讀裡面的介紹。好的唱片封面、富有意象的攝影、充滿詩意的文案，還有從中拿出ＣＤ放入播放器，躺在沙發上等待它發出讓你安心的音樂，這就是值得你收藏的ＣＤ！對了，十年以後，還多了屬於你自己的味道呢！

如果喜愛串流上的音樂，卻再也找不到它們的實體專輯，那麼請你用更加珍惜的態度來聆聽，而不是只當作背景音樂。因為它們真的成為了歷史上永恆的一刻。真的讓你買到了，相信那也是你萬中選一的專輯，那也不違背「斷捨離」的精神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