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Will Smith掌摑Chris Rock的喜劇傷人事件

在上一篇文章Youtuber阿翰家樂福廣告事件中，我提到了喜劇的元素是悲劇，這一點在以諷刺和嘲弄他人為主的喜劇表演方式中更能顯現，而通常這樣的表演方式也可以引起觀眾很大的反響。這其實可以看出，喜劇表演中的悲劇成分較高的話，通常是比較好笑的，當然，如果這個悲劇成分過高，超過了一個臨界值，那麼也會不好笑、令人反感，而由於生命經驗的不同和同理心的發揮程度，這個臨界值每個人都不一樣。於是，在每個人能承受的臨界值不同的情況下，針對任何形式的喜劇，肯定有人覺得不好笑，甚至會感到受傷，所以當傷害發生時，表演的人就必須承擔責任。

我在寫上一篇文章前，瀏覽網路上其他人的看法時，注意到一則應該是喜劇演員的留言，內容大概是：「……一直都是歧視，但你不喜歡可以不要看，沒有人可以剝奪阿翰的表演。」類似的話其實我已經聽過很多次了，大多是喜劇表演者自己或是其支持者的言論。我記得較有印象的應該是之前脫口秀女星龍龍說的：「這件事情也許是你的底線，所以你沒有辦法拿這件事情開玩笑，但不代表這件事情不好笑，也不代表我不能拿這件事情開玩笑。」這些說法都是拒絕負責的態度，好像都在表示，好笑這件事可以他人的痛苦為根基進而推崇表演至上的心態。

喜劇的層次是不如悲劇的。以悲劇的表演方式來說，因為人生本就充滿痛苦，而悲劇理應是表演痛苦，使觀眾產生共鳴，進而昇華精神的一種活動。相較之下，喜劇以另一種方式呈現悲劇，它的目的在於達到娛樂效果，就有那麼點「顧左右而言他」的味道，讓人有點「不正經」的感覺，所以難免有人會覺得被冒犯。

表演喜劇或在開玩笑時，如果擔心傷害到他人，那麼我們可以抱持一個觀念，就是「開小玩笑是輕鬆，開大玩笑是放肆，開自己的玩笑是幽默」。有人說自嘲是喜劇表演的最好方式不無道理，因為自嘲者是將悲劇用在自己身上來博得笑聲，這是最不容易傷害到他人的方式，即便觀眾可能有類似的經歷，反而很有可能產生共鳴而更容易發笑。

我覺得，喜劇表演可以想像成是溜溜球表演。表演者以各自的技巧（表演形式）來操弄溜溜球（笑料），以此取得觀眾的反響。如果有觀眾因為喜劇演員的笑話受傷了，就類似操弄溜溜球時，不小心碰到一旁的觀眾一樣，這時候表演者該不該道歉呢？我想答案很明顯吧，即便表演者本無心傷人，但畢竟觀眾是因你的表演而受傷，道歉當然是應該的。

而剛才提到表演至上的言論，就像是表演者看到有觀眾受傷，回以「雖然你受傷了，但不代表我的溜溜球表演不好看」一樣，試問聽到這種話的人會作何感想？有人會說：「溜溜球本來就有可能傷到人，你怕受傷可以不要看。」可是已經看到的人要怎麼當作沒看過呢？或許他只是路過而不小心看到的呢？就像表演者的溜溜球斷線了，直接飛出去砸到路人的腦袋上，難道要這名路人假裝沒受傷而表演者不必道歉嗎？

說到Will Smith掌摑事件，不可否認，Chris Rock的玩笑可能真的不妥之處，他可能真的傷害了Will Smith的太太Jada Smith。然而，Will Smith的處理方式竟然是上前以巴掌回報Chris Rock的玩笑。有人會說，這是Chris Rock自討苦吃，如果不是他先亂開玩笑，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會這麼說的人是將因果置於道德之上、重實然而非應然。

一個會做正確的事的正義之人，他的作為都會是合乎道德與理性的，我們可以試想，這樣的人在奧斯卡典禮上，他的太太被人開玩笑受傷了，那他可以採取的行動可以是去和開玩笑的人表達想法，說出他的行為不妥，或是和舉辦單位抗議也行，而不可能是上前去打他一巴掌。一個正義的人的行為也會具有一致性，因為正義是一個普世價值，正義的做為通常不會有太大差異，因此我們可以延伸假設：如果今天是其他人的太太被開玩笑，Will Smith會不會也上前打Chris Rock一巴掌？或是Will Smith會不會建議那位被開玩笑的女性的先生上前打Chris Rock一巴掌？

事件發生之後，有許多人公開力挺Will Smith，甚至聽到有其他明星稱讚這是一件很「美麗」的事，這實在是有些錯亂了。我們都知道，道德的標準是遠在法律之上的，Will Smith的行為其實可以說是觸法了，更不用說站在道德的立場去評論了。對這件事評論的人可以說Chris Rock的玩笑很過分，而Will Smith護妻的心意令人讚賞，但這個讚賞已經被這個錯誤的行為給大大地掩蓋住了。

其實這整件事恰好也可以呼應剛才所說的：「不喜歡這個表演可以不要看的說法」。Chris Rock在公眾場合開玩笑，Jada Smith毫無預警地被開了玩笑且感到不適，請問要怎麼知道不喜歡這個表演而不看呢？隨後，Will Smith掌摑Chris Rock，這樣的暴力行為被公開轉播了，我相信有許多小孩都看到這一幕不良示範了，請問父母該怎麼知道而不讓孩子看到這個節目呢？雖然，Chris Rock的玩笑可能是表演，而Will Smith的行為肯定是暴力。

所以，喜劇表演者即便無心，也應該負起有人受傷而要道歉的責任，因為你是公開表演，你的表演是會影響他人的，不能以表演至上的心態去應對，畢竟表演只是表演、喜劇只是喜劇，這些不是永恆價值而必須去追求的事物。想要從大眾身上獲取利益，卻又不願承擔附帶的風險，這是不負責任的。一個人本該為他的行為舉止負責，更何況是有名聲而能夠影響他人的人？我們可能無法要求每一個有影響力的人都要務求推展道德、彰顯正義，但是連工作責任都不願承擔、造成傷害卻選擇無視的人，這樣的人所建立出的名氣倒不如抹去。

當然，我以上的言論不是否認喜劇的價值，而是要釐清喜劇的層次以及公眾人物和表演者應有的態度，最後也稍微呼應上一篇文章，被傷害者可以求助正式管道，理性地解決問題而不能恣意報復，畢竟Chris Rock的溜溜球可能碰得很大力，但Will Smith也不應以血滴子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