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倫斯·馬利克(Terrence Malick),這位在當代美國作者中堪稱如謎一般的人物,其創作軌跡最早可追朔至美國新好萊塢電影尚未完全成形的年代(當然主流評論或學者並未將他與史柯西斯等一票人劃分為同類),並時至今日依然以極少量的產量時不時出現於世人眼中。
克里斯·馬克(Chris Marker),是我在思索拼貼風格時所能舉出的最好範本,其所拍攝的《日月無光》擷取了各個國家的地方素材,利用蒙太奇的疊加和具相當指涉性的旁白,訴說出現代社會下的人文異化。而《聖杯騎士》也正是承襲以上特點,在現今的洛杉磯都會進行遊走,並將一切帶有功能性的外部輔助(對白、故事)壓至最低,使所有的視聽觀點聚焦於克里斯汀·貝爾飾演的主角,將他帶入做為觀眾而言,所能涉及影像的主觀者;但在馬利克「無形」的外力之下,無數的素材反覆組合、切裂直至拼貼過後,片中的主角最終成了與所屬空間失去連結性,甚至堪稱毫無敘事能力的旁觀者,但十分不幸的事實即是:主角是觀眾在此片中可投射情感或是帶入作品的唯一主體,但正因上述情形的發生,《聖杯騎士》成了觀眾在傳統觀影中,難以獲得戲劇旅程快感的異類。
片中所出現的影像在毫無對白和敘事架構的支撐之下,它成了純然的「展示」,但不如香妲·艾克曼或高達那般竭盡所能地想將「影像」本身的媒材極限,赤裸且無序的攤開來。它更之於座落在美術館之中的錄像作品,但相較於觀者能在前者空間中隨意切換、漫遊的自主性,馬利克選擇將此種自主性藉由近似隨機組織編排的影像和電影所放映的「黑盒子」場域收歸其有。
我們無時無刻皆在接收著數以萬計的影像,甚至對此趨之若鶩
至此《聖杯騎士》在不論故事、技術或甚至理論層面上都貌似走到了論述上的盡頭,但此片吸引我的面向也純然不屬於上述幾點,而是一種難以去言表的靈性式體驗。片中所有被納入的碎片、景觀,都彷彿使這部片成為了實質意義上的「檔案總管」,每一次的「流出」經過無數的「接收」之後,不僅在某種程度上使身處當代社會的我們喚醒和重獲那早已麻木僵化的記憶,在無形之下也在觀影群之間形塑成了一個龐大的交際網絡,如同元宇宙一般,可說與作品所呈現出的疏離或頹喪氛圍堪稱自相矛盾,或甚至是個過度玄幻的解讀方向,但這或許是我遍尋所有解答之下,能真正合理化我對《聖杯騎士》此部應該是任何人都極之厭惡的作品,卻反之帶有無盡的欣賞和喜愛的感受。
對我來說,馬利克藉由此種無敘事形式,反而釋放了另一種觀看,因我們並非利用劇情或甚至影像本身來理解觀看,而是透過絕對的意識流動,來感受超出銀幕之外、那再現你和我之間的「生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