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向各位文友推介王維的五絶名篇《息夫人》,或許很多人在國中階段就已讀過,其全文是:
莫以今時寵,能忘舊日恩。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此詩的創作用意究竟如何?話説息夫人,原為春秋時代息侯夫人息媯。長相非常之美麗,西元前680年,楚文王聽聞她的美貌,興兵滅息國,息媯在亡國後成為楚文王的禁臠,在楚國期間,始終沉默不語。楚文王問道:「我待你不薄啊,為何悶不吭聲?」息媯如此回應:「吾一婦人而事二夫,縱不能死,其又奚言?」(以上是《左傳.莊公》14年的記載)。
《左傳》這一段資料,充分提供王維原詩的歷史背景。其中「莫以今時寵,能忘舊日樂恩」二句,正是息夫人的心聲,王維意在為受辱女性抒發幽憤。
如果再看一條材料,就知道王維寫這首詩,還有另一個緣起。據唐.孟宋棨《本事詩》記錄:「寧王憲(就是唐玄宗李隆基的老哥李憲)貴盛,寵妓數十人,皆絶藝上色。宅左有賣餅者妻,纖白明媚,王一見矚目,厚遺其夫取之,寵惜逾等。環歲問之,汝復憶餅師否?默然不答。王召餅師使見之,其妻注視,雙淚垂頰,若不勝情。時王座客十餘人,皆當時名士,無不悽異。王命賦詩,王維詩先成云云。」原來王維「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未必衹是針對息媯,同時也針對餅師夫人。
息夫人也好、餅師夫人也好,她們的「沉默」,都反映出人格的汙損、精神的創傷、心底的仇恨。花開時分,沉默無言的女子形象,拉出強大的戲劇性張力;二十個字便寫出天下受辱女性的悲劇,使楚文王的偽善,寧王的好色,全天下好色男性的醜陋面目,都彰顯無遺。
我們不僅要為王維的仗義直言鼓掌,更應為他的道德勇氣喝采;試想,在李隆基的老哥府上作客,在貴戚之家遇到這等事,如果換成你在座,會選擇怎樣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