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新兵訓練時,在靶場實彈操演,班長在起點喊口令,一喊:臥倒!馬上就得匍匐前進……。
當時,前臂一壓在草地上,一片刺痛穿透迷彩服,還來不及看是怎麼一回事?就得往前爬,快速通過機槍掃射與炮炸區,身旁轟隆隆的塵土、積水飛濺,重機槍掃射的噠噠聲響,根本就來不及思考,後面又有弟兄一波一波地跟進,只有眼前的終點才是最重要的!
站立後,才從手臂拔出一根一根的草刺,但早已忘記一開始的刺痛感了!
這段經歷,像拍戰爭片主角般地,被收藏進英雄之旅的紀錄片庫房。三年的軍旅,輕鬆愜意的經歷反而愈來愈模糊;友誼也是,一起被操練、吃苦和扶持互助的同梯情誼,過了幾十年依然熱絡堅定。
原來,落榜、被資遣、親人遽逝、生病開刀、失意、失業……,在當下,都是一根根的刺。刺進深深的自尊心、刺進以為堅韌的心裡,走過之後,才知道,一切的試煉,都是為了讓自己更勇敢前行的英雄旅程!
一直以來,總希望這輩子,就這樣平平凡凡,無須高潮迭起。
原來,靈魂契約裡,只要進入「地球遊樂場」,就得好好玩上各種情境設施,體驗其中的樂趣與情緒,漸漸地……我懂了。
被資遣後,我幾乎斷絕了所有同事與在地社團朋友的來往。把自己當成一無是處的失敗者,被社會遺棄的魯蛇。經過人行地下道時,刻意放慢腳步,看著眼前那些或躺、或臥的遊民,還有無自己的容身之處,……你們是怎麼過活的?
接著,母親劇逝,生命中的月亮墜落,淚水像無序的潮汐奔騰,頓時,失去一切!嘮叨的關心,成了絕響;廚房裡的交響樂團,成了圖書館;人生時序進入嚴冬,場景只是一片無垠的雪白……。
此時,唯一的灰影,出現在醫生的MRI (磁振造影,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MRI)電腦螢幕上,近三公分的腦下垂體腫瘤,像剛被發現的新行星,等著我幫他命名。
現在,當清潔工的我仍活得好好的……,而且,開始為每一根“刺”寫故事,然後學習療癒。
“刺”成了我寫作靈感的來源,因為,過程充滿了各種情緒的振動頻率。
因為,被資遣,真正關心的朋友才會浮現,也才敢面對自以為是的自尊心,並看見社會底層的工作與人性;因為,母親的遽逝,才知道對她的愛與依賴有多深。
宇宙總有辦法,讓人停下腳步,仔細拆閱快遞來的禮物!
當開刀後,啥都不能做時,就是其中一種方式。
如果,沒有被資遣的發生,我就不會去檢查身體,提早發現腫瘤;如果,沒開刀住院,我就感受不到,家人支持的力量有多強大。
當用負面的心念攻擊、鄙視自己時,身體會感受到,還會回饋在病徵上!在接下來的“刺”一一驗證,而且,還刺得我刻骨銘心!
前幾年,與老同事相約喝下午茶,席間,談到子女的近況時,她才說出:我離婚了。
我微笑著伸手跟她握手:恭喜妳!
她有點訝異,怎說恭喜呢?
我說:孩子獨立了,現在牽絆也少了,更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當然要恭喜妳啊!
嗯!乾杯!
咖啡的底蘊變甜了……。
有什麼痛徹心扉的故事,還藏在心裡呢?
有多少宇宙快遞的禮物,還擱著未拆封?
「平靜只是平靜,漣漪創造生氣。」
準備看這部電影:《失業風暴》。
改編自2010年,法國最具話題爭議性的紀實文學,資深作家放下一切,來到和自己毫無關聯的城市,喬裝成失業勞工。
電影《失業風暴》:「有12%的人工作不穩定,對我來說不痛不癢,我必須親身體會,看看真實發生的情況,我想讓大眾看到底層所發生的事。」
法國金獎影后茱麗葉畢諾許(Juliette Binoche),在片中和一群真正的清潔工素人演員同台合作,刷馬桶、擦玻璃、掃地、拖地樣樣來,帶觀眾一窺沒有矯飾的法國底層生活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