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白

之七

「光榮，董事長找你。」總經理秘書打內線來要光榮到董事長辦公室去。光榮心想我從來都沒跟董事長說過話，找我去幹嘛。到董事長辦公室時，看見財務長已經在裡面了。

「光榮，進來」財務長招呼著光榮。

「光榮，我聽律明跟Michael都提過你，說你的表現不錯。」Irene邊說邊打量著光榮。

「我才來沒多久，一切還在學習。」光榮說的有些心虛。

「你覺得公司法務應該扮演什麼角色？」Irene問。

光榮心想這問題肯定不是如此單純，「應是為公司指出法律風險，避免發生爭議，並解決問題。」

「很好，如果我懷疑有員工有不法行為，法務應該怎麼辦？」

「找出相關證據，依法辦理。」

Irene以眼神示意Michael接著說「光榮，記得我提過的海外子公司的問題嗎？」光榮點點頭。「董事長跟我都懷疑總經理最近的行徑有問題，併購X公司的事並沒經過董事會。。。」光榮心中卻疑惑起來，明明有看過董事會簽到單及議事錄的啊，「。。X公司根本就是總經理自己的公司，那幾位股東以前就是總經理的同學，一直是總經理的人頭，聽說X公司的股票都是總經理信託給那幾位股東的。」

什麼，總經理拿公司錢買自己的股份。「還有放帳給Y公司的事，也是不符合公司內部辦法的。。。。目前算一下，總經理至少造成公司幾千萬美金的損失，我們懷疑這些錢都流到總經理自己的口袋。。。」聽到這，光榮腦中嗡嗡作響，總經理犯罪，那法務有什麼責任？？？？

「這只是我們的猜測，不過是有合理的懷疑基礎的。光榮，我要你進行調查，任何發現都要直接報告給Michael或是我，這份調查要密秘進行，知道嗎？」Irene對著光榮說，「你是法務，知道法律規定，如果你幫助總經理，就是共犯。你好好調查，我不會虧待你的。」

短短幾十分鐘的董事長接見，光榮出來時像是虛脫了一般，如果總經理真的中飽私囊，那該怎麼辦？自己要如何區分總經理是惡意還是商業考量的結果？總經理和董事長不合的謠言，早就在公司內流傳。這會不會是另一個派系鬥爭，自己會不會成為派系鬥爭的犧牲品？要不要告訴總經理？

光榮整天都無法專心工作，不知該如何是好。許多事都在灰色地帶，自己有本領認定什麼是合法，什麼是非法嗎？拋開法律不談，總經理還算賞識自己，人人都說有個好公司不如有個好老闆，怎麼會惹上這種麻煩。辭職一走了之？搞不好正好成為代罪羔羊？要如何全身而退，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光榮晚上約了法官學姊雅惠，想問問她的意見。

「學姊，你在辦案的時候怎麼有把握自己認定的一定是對的？」

「老實說，我沒把握。我只能盡量的發現所有的事實，在我所發現的事證中尋找出最合理公平的判斷。」

「你會不會有時候覺得就是被告做的，但是沒有充分證據可以證明。」

「常常遇到啊。」

「那妳怎麼辦呢？」

「法律制度就是要矯正這種這種問題，沒有證據證明的、未經合法調查審判的，就不應該由法官個人主觀的認定。遇到這種情形，證據不足就不會辦下去。我又不是女巫，我個人的猜測如果可以當做依據，法律制度就會完全崩解。」

「但你不否認可能因此放過真正的罪犯吧？」

「我寧願放過，也不要破壞這個制度。」雅惠停了一下說：「發生了什麼事嗎？這麼嚴肅？」

光榮大概說了一下公司董事長要他查辦總經理的事。雅惠笑笑說：「這有什麼難的，你就把所有相關文件交給董事長，要他自己判斷就好了。」「但是我怎麼分辨這是商業考量還是為了個人私益所做的行為？」光榮困惑的說。

「你不必，那是被告要答辯的事項，不是你。你現在把自己想成北機組人員就好，只是調查事實，是否構成犯罪，要不要起訴是檢察官的事。成不成立是法官的事。你現在在蒐集證據時就已經在想著答辯理由，這樣你永遠會分不清事實真相的。」

光榮雖然覺得學姐說的不無道理，但好像不符公司法務的生態。光榮說：「可是法務是公司的員工，我是被僱用來捍衛公司權益，我的認知中一定要有商業考量，不然公司可能因為法務無法運作。比如說，現在不知還有多少公司是在開書面董事會的，沒錯是不符法令，但是總有遇上董事忙碌不能出席的時候，公司不能空轉啊。。。。。」

「你這樣的做法就像我以個人意識來判案是一樣的。找了商業理由來合理化你的行為，但還是不能使你行為合法化。要讓法律制度可以運作，就不能以合理化取代合法化，不合法就是不合法。公司法務除了要捍衛公司權益外，也要確保公司行為合法吧。我們辛苦養成的法律人，還是要以維護社會公平為最終目標，而不是淪為企業的打手。」

光榮知道再跟學姐說下去，只會找罵挨。光榮認為法官只針對個案判斷，解決個案的問題，法官可以很容易就所看見的結果評斷是否合法。但是法務不同，法務要在不違反法令的範圍內，想法子達到一定的目的。要在出發前就在幾條路徑中做出選擇。他們看起來都是可以達到目的地的合法道路，但沒人知道路途中會不會出現地面塌陷，土匪打劫或是有其他陷阱。法官則是等在目的地說，哦，你不該走那條路的。

怎麼辦，光榮問自己，也許先做好小法務的事，再看看怎麼辦吧。(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