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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異於往年,連續的冷氣團及寒流,讓世界很多地方都成為一個急凍的銀白世界。台灣地處亞熱帶,比起高緯度國家,上帝冷冽的白色畫筆顯得輕描淡寫些。不過,已習慣暖冬的我,還是很難適應日夜溫差超過15度以上的日子,總覺的在室內,手腳冰冷,敲打著鍵盤寫些東西,會有腦與手無法match而讓思緒中斷的困擾。
約莫去年,天氣逐漸轉涼進入初冬的時候。鶴桐,您因肝腫瘤而經歷了開刀、化療,甚至肝臟移植,最後仍不敵病魔,被上帝接走;印象中,從您發病至離開,時間不長。您、我認識,始於10年前購買新社心中的日月二期房子;當時因我在台中賣房、買房有餘款,惟尚不足於購買二期現行居住的房子。您除了體恤同為基督徒的特殊情分外,也因一時滯銷,願意以我開的價格賣給我,這是我們的緣起。
記得那一段在山上的日子是您教會了我,如何騎登山腳踏車,享受悠遊青山,隨性與當地人哈拉聊天,建立山上人脈網絡的快樂歲月。因您與大自然的共振頻率與我相近,我特別看中您這位朋友。對於我提議蓋養生村的想法,您也毫無懸念的進行,歷經一再的送件、退件,最終證照也已核發,可惜建案因您的離開而延宕。
記得您肝臟移植後,為了養病一直留在山上。您的夫人,或許因原生家庭的緣故,面對人群總顯得有些拘謹,比較習慣自家獨處的自在;也或許顧念您,怕您花太多體力去做無謂的應對。所以,有些時候想過去三期探望您,總會因斟酌再三而裹足不前;但慶幸的是一段時間,您會主動要求太太帶您過來。您雖重病在身,到家裡來,總還是面帶微笑;惟因無法久坐的關係,通常只簡短聊聊近況,不一會兒,太太就以眼神暗示您應該回家休息了;我可以看出您意猶未盡,但又不得不考慮現實的無奈。當下觀察您日愈暗沈的臉色及講話的力氣,我心裡清楚您在世的日子不多,只是當時不需要,也不想點明罷了。
您在我老媽回天家之前離開。一年之間,我失去至親,也失去摯友,心裡難免有一些落寞,或許在他人的眼裡只是輕輕的劃過,體會不出我的痛,但是我清楚那一道痕跡永遠留在內心的深處。如果您還想和我一起建構那漫無天際的理想,您需要有點耐性,等我回天家。
您是一個極度感性的人;您喜歡音樂,喜歡跳舞,更喜歡人群;您也一直相信我的邏輯觀念比您強,所以,您願意聽取我對您手上建案或當下想法的意見,而我也總是厚顏的提出我的看法。您、我相處的日子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應該是您把樹木、花草視為生命共同體。記得有一次您告訴您的雇工:『你們沒聽到,這些樹木告訴你們,它們渴了嗎?』當下,從您的話語中,感覺不出絲毫的嬌情或故作姿態,一切就是那麼自然、真實;可能是因為您天生就有一顆面對生命周遭萬物的平等心,這是我不具備也學不來的。您離開了;您的夫人跟我們之間沒了交集;我曾詢問過守衛,他說有些時候還是看到她上山來,但逗留的時間不長。我也曾聽友人說,夫人曾埋怨過上帝為什麼那麼快把她的至愛給帶走。我確信您在她的生命中是唯一的、無可替代的;但生命結束的時間點,非我們能決定的,埋怨也只能是一時抒發罷了。
您走了,您所關切在意的社區花草、樹木依舊;社區裡,除了您的家人,沒人會記念您過去努力營造社區的情懷,最多也只是偶在閒聊中,聽聞到關於您的死訊,而發出不痛不癢的一聲嘆息罷了。這就是扎扎實實的人生,任何人都沒有資格、也無須怨懟。從您及我老媽、岳父的離開,我深深感受到當生命結束的當下,要走的瀟灑且不眷戀,因為離開,沒人挽留也無法挽留,日後更沒人紀念。雖然您大我兩歲,但若依常態的壽數來說,等待我們見面的日子可能會有點長,因為台灣男性平均壽數約77歲,距我現在年齡還有10年之久。當然,換個角度來看世界10年間的變化,沒人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或許世界與天堂間,已不復存在著另一個空間,兩者不再是那麼遙不可及;您、我可以隨意選擇任一見面地點,無拘無束的坐下,無緣無由的畫大餅,暢談理想。記得您、我初識之時,您曾慎重的告知我,不要跟您談浮而不實的人生哲學,因為您覺得上帝要人活著,自然就賦予他特別的生命意義。所以,您從不探討人生。這一點跟我有極大的差異,約莫50歲起,我開始思考、尋找人生的意義,從台大的傅佩榮教授的哲學人生、論老莊、儒家思想的究竟真實、號稱當今世界最聰明的科學家史蒂芬霍金提出的大爆炸說及新約聖經上保羅書信,直到最近楊定一出版的全部的書籍,無一不是我尋找答案的標的,歷經10幾年的時間,我慢慢的體會到我的人生方向,就是臣服(surrender),單純的相信世界上的一切都剛剛好,都是完美無缺的,不管遇到順境或逆境,不讓念頭主宰人生,確實將一切從腦落到心;就如此簡單。
如果您還在世,對我的想法,不一定會認同;確定您會告訴我,無的放矢,不牢靠;人活著就單純活著,那需要符合什麼道理。奈何上帝造人就是有差異,能接納差異,才是真正人生的功課。別了,老友,揮之不去,永存我心的,是您燦爛的笑容及爽朗的笑聲。
張宗智
張宗智
台電退休,平常喜歡看書、寫寫文章自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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