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籠覺

這原本不是我一開始就要說的事情。雖然勉強有那麼一點點接近。

我本想說的是跟感情有關的事，說著：我發現原來這些年，我跟繼前夫之後的交往對象的對話，跟行為模式，我總是在問：「我這樣做，你不會生氣嗎？」

「我這樣做，你不會罵我嗎？」

結果那源自於我跟前夫生活的短短三年裡，我總是在被糾正：『坐副駕不能睡著，對開車的人沒禮貌。』、『坐在沙發上不能把腳縮上來』、『房間一製造垃圾就要馬上走出房間，不能讓它停留超過一分鐘。』

「我這樣做，你不生氣嗎？」

這些話更多的都是出自於一種習慣性的提問。

接著對方都會一點莫名其妙：「幹麼要生氣？這種事有甚麼好罵(念)的？」一律一臉問號。

這樣聽起來我很像被虐對不對？

我不是、也不覺得自己被虐，只是長年做了一些總是會被不斷禁止的事情以後，我要是『習慣性感覺自己又犯事了』，沒被念叨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原來這根本沒甚麼。原來這根本連需要對方「包容」的境地都用不到。』

然後覺得不被念，好像怪怪的。

「不會有人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的人碎念我，我竟然覺得怪怪的。」

首先我要說，我是個非常討厭被嘮叨的人(應該也沒人喜歡。)，如果同一件事被念得多了，我還會越故意往對方禁止的點上踩，然後邪惡的嘿嘿大笑。就想看到你一堆規矩一堆毛的限制我，但是我偏不聽，我偏要把你整得抓狂。

讓我捋捋。

他會虐待我？不喔。他讓我不舒服我也不會輕易帶過。我很會利用反證能力，讓他品嘗我被對待時的感受。

我幾乎是想說甚麼就說甚麼。

生活到最後我們變成只是室友，兄弟，會互相吐槽的朋友。

我還愛他？

不啊。他在我心裡就是過去的人。

就算是兄弟情也回不來了。

我大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愛他，覺得他是適合一個人比較自在，並且我生病了，他沒有多餘的心思找方法、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並且認為我是負擔，我要說句公道話，我相信他是糾結的。

這個女人他曾經當作女神一樣對待，彷彿他生命中全部的嚮往，都很剛好地集中在她身上了。

但意想不到的是除了優點，「竟然」還有很多缺點，他覺得他心目中的女神不應該這麼不修邊幅，要二十四小時都散發女神光芒。那些缺點都表露無遺也就算了，還有大病。所以他糾結。

看著他，那時我已病入膏肓，連自我激勵的力氣都沒有了，我被帶回了娘家，而後來我一次次要求『我要回家』，他總是說「妳住娘家就好，我每天要出去工作沒人能照顧妳，妳媽可以照顧妳。」

然後他每兩個星期帶我回去一、兩次我們曾經的家，卻永遠都不允許我在家過夜了。

這已經很明白了。你不需要多問，行為反應就是答案。

他說不出口。所以我幫他說了。

這樣他可以不用當壞人。或者說，他才不會刺激到我讓我更往極端走。

當然，一次次的心寒也抹去了我最後想在生活在一起的決心。

這一切很複雜也很簡單。

我終於知道自己之後交往每一任男友，都不會超過一個月。最多三個月，他們就會主動放棄我的真正原因。

本來我覺得他們怕我。

我以為自己身上應該有某些特質讓人害怕，但是我不知道是甚麼(跟我的病症無關。我才不屑拿生命安危要脅他們就範。)。

後來，直到今天早上醒來我才恍然大悟。

我不斷問的那些問題全部都是來自於他。

而這些人應該是感受到我根本就沒有忘記過去，而且會一直把他的影子帶到我的新關係中。

但是我還愛這個人？

不。

他去年夏天，離婚了兩年後，才又傳訊息給我，要約我出去唱歌。

但是我們都很清楚，他只是想睡個不用負責的回籠覺。(因為他一邊約我出去，一邊提醒我不要給他壓力。我當下只皺起眉，頭上方浮現一行字：『哩喜勒工三小？』)

當下我給他的第一句話是：「我不跟有女朋友的人出去。」

結果他不斷抱怨之後交往過的女友都很糟糕，他現在是單身狀態。

反而是知道這件事後我有點生氣。

我認為他隨便找都能找到比我好、比我年輕的伴侶，因為他事業蒸蒸日上、工作不斷，已經當老闆了。我簽字當天還對他說他是黃金單身漢，要找年輕漂亮身心健康的女人機會多得是。結果？

所以，你去外面繞了一圈以後東挑西揀發現你找不到更好的，所以你才回頭來找我嗎？(那個現在在我心裡唯一的人，也對我說過一次這樣的話。所以我以後對他再絕口不提。那是自取其辱。)

就憑這一點，那就掰掰吧您。

所以，我並沒有對他還有放不下的感情。

於是我雖然找到了源頭，但我更迷惑了。

然後交往的對象有六成原因是主動離開，四成是我無法欺騙自己對著對方睜眼說瞎話。所以我從不留人，更不可能窮追不捨的問為什麼，也完全沒有被拋棄的感覺。

前幾天我還在想，想得很偉大：那是不是因為，我不是來人世談情說愛的，我有我要做的事情，並且正在進行中，而且那些人其中的任何一人如果沒有離開，我可能沒空做現在這些事了。(有客人請我在他的球鞋上作畫，並且我開出來的價格是一般人無法接受的。對方沒有講價，對方甚至還主動加碼，說我還能收得更多，是他賺到了。)

我心想，也許，他們會默默離開斷聯的原因，是因為命運的排斥。

若是不把他們彈開，我無法達到現在這樣的境界。不，有股力量把他們全部彈開，所以我才能達到我現在這樣的境界。

我愛著的人，他沒辦法接受我的愛，我接受。

只要他好好的就好了。

至於其他人的主動追求，我完全無法同頻。

我總覺得自己是在對一群聽不懂我說甚麼的鴿子說話，這不是貶義，我想表達的是，在我的眼睛看出去、耳朵所聽見的全部話語，包括承諾、甜言蜜語，不管說多好聽或多會說，我會當作他們有病。妄想症之類的。

你說些好聽的話然後無所作為，就想要我跟你處感情，你以為自己是姜太公嗎？人家姜太公至少還願意準備釣竿坐在那裏等呢。

再不，我就會覺得一切的行為都是在對我畫餅。畫餅就是吃空氣，基本上你是要把我看得多輕、把我當成是多無知多白癡的蠢女人，才會覺得這樣能打動我？

其實不用面對那些有的沒的，光想到見雙方家長、見雙方親朋好友，我就會覺得要窒息了。跟把我頭無限期按進水裡是一樣意思。這些我能對著我有愛的人忍耐。憋死了我還能絕地大復活呢。

但是其他人，想都別想。

說浪漫一點，我就是在「佛系等待」。

自從對事情不予定義並且完全戒掉演小劇場的老毛病以後我輕鬆得不得了。

換我當姜太公。

你想通了就處，不想處就不想，我也沒什麼好五四三的。

反正我就是只等一個人，並且不期待會出現任何回應。

我已經有能力愛我自己了，我花了一輩子終於領悟出來那是個甚麼東西，卻沒想到答案竟然如此簡單。

所以，關於以上的那些事情，為什麼跟所有人都會相互彈開之類的，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