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話短說,我是個憂鬱症患者,我有個深愛我的靈魂伴侶,對方的家人也很祝福我們的感情,支持我們結婚。工作一切順利,有著一份可以遠端工作的主管職、年薪將近百萬,住在新蓋的高級大樓,生活在別人眼裡看起來也許一切安好,但我還是好想死。
這樣的死亡傾向讓我覺得很內疚,我感覺我已經過上比別人好很多的生活了,但我並沒有辦法被這樣表面看起來富足的生活,賦予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這讓我覺得我好像很不知足,很不懂的人間疾苦,明明有過得比我還要不好的人,為什麼我還是想拋下這一切,離開這個看起來幸福的世界?
從出生有記憶以來,我的成長經驗總是讓我一直問自己一個問題:「為什麼人要活著?」
而我的成長經驗讓我這麼認知:「人活著就是生下來受苦的,受盡一切的苦痛以後,才能獲得被社會允許死亡的權利。」
我成長的家,位於一棟大樓的第十二層。父母不在家的時候,我常常站在主臥室的窗邊,望著下方的風景,懼高的我很害怕這樣的景色,但為什麼我還是常常站在這裡呢?
因為我總是一直想從這裡跳下去,我想死去,不再承受這世界的帶給我的苦難與考驗。
年少的我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邁向死亡,所以我選擇懦弱的活著,繼續承受痛苦的感覺活著,默默的承受這一切,直到我受不了為止。
而當我再也受不了的那一年,我23歲,生活一切安穩,因為跟伴侶吵了一場架,加上之前失敗的感情經驗,讓我覺得我是不是處理不好任何關係,我在任何關係中是不是無法維持長久健康的感情,我是不是沒有資格與任何人建立正面的一段關係。
再加上,這幾年的我總是看見小時候那個孤單又遍體鱗傷的自己,過去的陰影與傷痛,讓我決定不再讓這一切讓我感到痛苦,我決定不想再擁有這一切負面的想法,不想再面對任何有可能帶給我更多傷心的未來。
我選擇跳海自殺,這是一直以來想死的我,第一次決定要怎麼去死。
我試過在那天向社會資源求救,但鄰近的身心科初診滿額了,鄰近的諮商所也說無法立刻安排,還對想死的我特別強調了:「諮商是需要收費的喔!」
這些事都讓我覺得很我活得很可笑,想求助門路都沒有,一切彷彿是有一個無形的人在阻擋我的求救聲,告訴我不要再苟活了、趕快去死吧。
於是我交代了我最親近的朋友我的手機密碼,並關掉我所有的定位跟網路,就此踏上前往海邊的路上,順便在路上711買了2瓶酒給自己一點去死的勇氣,還刻意用現金付款,讓警察沒辦法透過我的消費紀錄,找到我最近一次消費在哪。
我決心要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有機會救起我,也不要因為我要自殺這件事情而引起任何騷動,我只想安靜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夜晚無燈的海岸邊,脫下鞋子,那時的我覺得很傷心,一直哭泣使我的視線模糊,遠方燈塔的燈光看起來像模糊的彩色光點,只能隱約的走向我曾經與伴侶約會過的那片海灘。
我望著海邊無盡的黑暗,再往後看看城市的燈光,頓時覺得這片汪洋就是我最終的歸處了吧。
躺在海浪會打上岸邊的地方,任由海浪打溼我的衣物,感受海水的溫暖。
聽著我與伴侶一起建立的Spotify歌單,我慢慢地將2瓶酒喝完,做好即將邁向深海直面死亡的心理準備,聽著deca joins的【一去不回來】,並將它加入我們的歌單,作為我們歌單的最後一首歌曲。
「我們要死、要死得乾脆點。晚風吹起、飄起了沮喪。我們要笑、笑死在海邊。」
我趴在岸邊大哭著把手機拿出來錄音,錄給每個我想留下遺言的對象一段話語,並將手機放在鞋子裡,將手機留在岸邊,希望我的朋友可以撿到它,並且把我的遺言分送給我想留言的對象,接著慢慢地踏入海水深處。
現在我想不起來我對其他朋友說過的話,即使我留給他們的留言,都遠比我給母親的還要長,但我只記得我留給母親的一句話:
「我求求你放過我吧,到底什麼時候你才願意放我自由。」
而我依舊還是那個膽小的我,當我走入腳踩不到底的深度的地方,我的身體本能的游了起來,然後我又走回靠近岸邊的地方,這樣反反覆覆來來回回好幾次,我發現我是個連死都不敢的膽小鬼,想死又死不成的我讓我在岸邊哭得更悲痛,覺得自己真的是個沒有存在意義的人。
接著上岸的我,看到來自伴侶的未接來電,對這世界好像又有了一點留戀,想知道她想最後對我說些什麼的我,回撥了電話。
而電話的另一頭,我聽到哭得很傷心的她求我趕快回家,而我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一直躺在岸邊,一邊讓海浪打溼我的西裝,一邊聽她說話。
後來掛掉電話,又躺了一陣子,我想著,反正我是個連死都死不成的廢物,那我還是回家吧,至少那邊有溫暖的人在等著我回家,而且我捨不得她。
而就在這年,我確認被診斷出有憂鬱症一段時間,開始每個月去身心科領藥、吃藥控制我的心理狀態,並開始了反反覆覆從計畫自殺、到努力嘗試活著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