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時急著朝光奔去,忘了黑暗後才是光明,光明後必有黑暗。我也曾那麼急著擺脫那沉甸甸的黑,一昧尋找光的蹤影,忽略黑暗有它難被取代的能量。我在他人的故事中,反思自己的生命、安放好自己,終究能觸碰到高處的光。」— Mr. Hsu 城旭遠
以前,「憂鬱症」跟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無論是職場同事還是朋友圈,大多數很難理解、很難把憂鬱症跟我畫上等號。直來直往、不爽就貼文開炮、想寫什麼就PO、開心跟不開心會一直訊息跟好友們劈哩趴啦、約吃飯喝酒說走就走,工作上也是個大炮,臉色一沈眼露殺氣、新同事跟我說話會發抖。
從甚麼時候開始,這些都漸漸隱沒,開始躲藏,或許當下自己也沒意識到,只是有時好像想不起自己應該對甚麼事情應該有怎樣的反應或感覺,甚至自己對自己像個局外人。
姐妹們勸我,如果我幫不了自己,就去求助醫生。
在同事推薦某位醫生的某一天,上網掛了號,看了醫生,拿到藥袋的當下,我看著【臨床用途】寫著憂鬱症,我問我自己「妳怎麼會走到這?」
第一天服藥的當天夜裡,是我人生難得的沈睡與熟睡,一夜無夢,醒來一片空白。睡眠一向淺眠、夢多,大概只有喝醉了才可能沈睡一下子,當晚的沈睡讓我意識到,長期睡眠品質不好,間接導致身心狀況,是有其因的。也因為太沈睡,致使白天也處於倦睏跟偶而恍神狀態,一個月後,醫生改了藥,但劑量不變。
「不是面對了事情就可以改變,但如果不面對,事情將不會改變。」— James Baldwin
為什麼會決定就醫?因為我爸的一句話。
爸媽注意到我每次回家都好像越來越瘦,臉頰也凹陷,媽媽以為我在減肥,爸爸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私下我大概透露了一些,他對我說:「妳別忘了妳還有個家,要不要搬回家?」
老人家們應該是我要照顧,怎能變成我被他們照顧的負擔。
接受藥物治療的這段期間,雖有些藥物副作用,但確也幫助我減輕一些焦慮症狀帶來的身體不適,就像睡眠有稍改善了些,食慾也進步了些,白天精神偶而處於昏昏欲睡的狀態時,情緒也跟著隨之較平靜。雖偶而還是會瞬間落淚大哭、心揪痛到焦慮難受不安,在藥物治療下也時好時壞。
有些朋友覺得我不需要吃藥,每天喝酒想著快樂的事就好,有些人訕笑我裝可憐,誰憂鬱症會講的。對有些人來說去身心科就醫是可恥,身體生病就醫是理所當然的,但心理生病了卻容易受到鄙夷與斥責。
並非有多麼脆弱、多悲傷或低抗壓才搞得自己憂鬱症,相反的我很能隱忍。好友們有時都覺得一些什麼什麼事,我怎麼能忍得下等等。我心思太過細膩,想的比別人細、比別人清,於是太多不該看的總盡收眼底,不斷的咽下分秒裡的難受。不斷在徘徊中打轉,總還是勉強自己要向前行,有時執迷不悔,再慢慢的將自己撿回來拼湊,儘管痛也還是告訴自己要勇敢的去感受生活。
憂鬱症是疾病,但也是一種生活的警訊。藉由這過程,不管是因何事何人的觸發,成了壓垮心底底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在這階段,憂鬱症試著提醒我用過往的方式走下去,或許沒辦法幫助自己,可能會一直遇到一些問題,它希望先暫停下來,不要一直拼命以為往前走就沒事了。
人處與困境與低潮時,常會自我否定與自我譴責,醫生告訴我,憂鬱症不會像身體疾病,感冒好了就是好了,所以不要給自己壓力,不要去想吃藥就會好或再吃幾次藥就會好,這個過程是要讓我慢慢知道如何意識跟面對這些不適。
愛與失去是人生的課題,壓抑與遺憾困在心底隱隱作痛,靈魂有傷口,像是心上的一道積沙擱淺,憂鬱症讓我必須睜開眼去正視傷口,必須真切的面對疼痛情緒及情緒衰竭,那是我需要經歷的,在這患得患失的狀態裡,我才能一步一步找回依靠自己的力量。
「沒有經歷過痛苦的教訓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沒有人可以在沒付出的情況下獲得什麼。但是透過忍受痛苦和克服痛苦,人的心會變得強大、變得完整。」—愛德華‧艾利克《鋼之煉金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