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的話,總有一死!
人心還很複雜,面對死亡,恐懼、無助、拚命想活下去的希冀,或者乾脆一死了之更痛快;大家會想選哪樣呢?
死亡還分病死,意外死,自殺,當中病死及意外死可能自己無法決定,但唯獨自殺是最讓人難過的行為。
在醫院裡常常看見疾病末期的病人為了即將來臨的死亡而畏懼不已,家人在陪伴等待病人死亡的過程更是矛盾與焦急。
我們的單位裡曾經出現久病厭世的病人,預定住院治療卻不假外出、自殺身亡,也有簽署了拒急救同意書後卻反悔的家屬;可以說是,這些人對於死亡的準備還不夠?
如果我是病人,我可能會因為不曉得死後,“我”究竟會變成什麼?
如果真的有靈魂,那“我的靈魂”又會到哪裡去呢?
如果我是家屬,我也會擔心,逝去的親人真的去了極樂西方?
還是其實極樂西方只是一個虛構的想像,我是不是要救他呢?
放手讓他離開,對他真的比較好,或者對彼此而言,“不救他”只是提早結束這段病痛的折磨。
曾經在醫院裡,聽到一個病人告訴我,為什麼不給生病的人選擇安樂死的機會?
既然都是人生最末,再拖下去也只是多添痛苦,而且病也好不起來!
一直痛,痛,痛,一天到晚都在痛,給了很多止痛藥卻還是痛。
慢性的疼痛折磨是一種酷刑,也許它和古代的凌遲無異,只是沒那麼痛,但時間卻相對拖得很長,但對於病人而言,兩者大約是同種殘酷!
一刀了結了,給人一個痛快可能會是好事一件。
我想,不是因為痛而想結束生命,是明知不會好,卻還在拖的心理因素在作崇吧!看著自己一
天天敗壞下去,最後喘不過氣,生命結束。
真的是很恐怖的事,因為,無可奈何啊!
人活著,真的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只不過剛好碰上對手是死神的話,真的大羅神仙也無法救。
安寧療護的宗旨,在提供對於末期病人及其家屬的身、心、靈照顧。
常常讓病人感到生不如死的疼痛問題,臨終病人約85%會出現疼痛的問題,尤其在骨髂轉移的病人身上,疼痛以致翻身困難,約90%的病人出現全身疲累感,上述兩項因素都將使病人長期臥床,然而長期臥床又會引起其他合併症;於心理,病人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感導致無力、無望;於生理,慢性疼痛使得病人每活一分鐘就覺痛苦萬分;於靈性,這同等凌遲的酷刑常讓病人心生罪惡感,認定自己一定是上輩子或這輩子做了什麼壞事才會得到這樣的病。
入門課題,第一在學習處理病患疼痛的問題。馬斯洛的需求理論告訴我們,首先需滿足生理的需求,的確在身體痛苦時,什麼心靈照護連提都可以不用提!這適用在任何人種,病人及家屬都是需要被滿足的對象範圍內。
對於嗎啡的使用,我們生活的社會似乎有種“就是在吸毒”的刻版印象。
曾經在上疼痛控制課程時,講師說到病人的想法,的確有人會因為這種想法而拒用嗎啡,寧願讓自己痛個半死,痛到什麼生存意志都被磨滅,最後痛苦的死去,然後在他人及其家屬的心中造成不小的震撼。我想可能因為如此,大家一聽到死亡才會覺得這麼害怕吧!害怕自己也會這般痛苦的死掉。
在此,適度良好的溝通解釋就扮演了很好的角色!
人對於不了解的東西,總會很容易就把它聯想到詭譎恐怖的地方,例如:鬼。
誰也不知道死掉了到底是什麼樣的體會,但是至少要讓病人有個可以前往的地方,或是極樂西方,又或者天堂,這端乎信仰,因為宗教已為眾人畫出一塊烏托邦!病人在自己的想像中預設了死後的生活,家屬也較能輕鬆的放手;當然,這都是在病人的生理症狀得到良好控制的前提下才有可能辦到的事情。
雖然沒真正待過安寧病房,但在專科的學習和初級,進階安寧課程裡,感覺到安寧病房的醫護人員都是將每個病人當作親人般照顧,醫病關係的分界線似乎變得模糊,但卻又不會抵觸醫療精神,這是我覺得最敬佩的地方!
常常在會自己的病人去世的那一刻,尤其是較熟識的個案,就在病房哭得一把鼻淚一把眼淚,很難抽離那個情緒點。
以前在學校,總是聽說護士不應該流淚,會顯得這樣一點都不專業;其實我很排斥這個說法,初到臨床時,真的面對在我面前斷氣的病人時,聽到家屬哭泣,我整個人其實都顫抖不已!和學姐一起替他換衣服,眼淚也一直掉下來,幸好床簾是圍上的,不然不是顯得我太“菜鳥”了嗎?
曾經有過投入安寧療護的念頭,不過我的個性顯然非常不適合,所以放棄了,卻想沒過安寧的課程裡竟然會有為醫療人員設想的地方,誰說我們不能哭泣?
適度的宣泄是正常的,誰都不是無血、無淚的人,只有真正找到情緒的出口,才能繼續這個工作下去,我想這是我最需要學習的地方。
最後致上,我曾為我的末期病人寫下的詩──
“別離”
嚴肅地 等待生命結束前的奇蹟
告訴他 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那裡是否 有他一生期許的東西
或者 他已不需思考 只要前去
深沈的呼吸 寂寞 聽不見耳語
閣不上的眼流了淚 死亡已侵襲
永恆的別離 只在這轉瞬 之間
請別以悲傷 阻擋了他應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