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卡拉的最後一個早晨,空氣特別清新,一早醒來拉開窗簾,感覺窗外的安娜普娜峰和魚尾峰稜線較前幾天更有稜有角,一長排的白色山峰展現出堅毅的存在。
我到旅館頂樓,看著太陽從東邊的山頭探出,在陽光的照耀下,白色山峰閃耀著淡淡的金黃色,像是一座座發光的聖山。
然而,心中又有淡淡的哀愁。如果此時我在莎朗闊,看到的會是什麼樣的景色?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在我下樓準備去吃早餐時,在樓梯間碰到前天在頂樓遇到的旅館人員,他見我走下樓,問我是從頂樓下來的嗎?他說他正要上去頂樓。
後來我想到,從他那天跟我介紹山峰所展現出來的氣度,與旅館其他人感覺都不太一樣,再加上他似乎常常去頂樓看景,我猜想他應該是旅館老闆,才能如此自由的在工作時間偷閒去看風景。
然後,在我吃早餐時,他來到我的桌邊,問我對於旅館的感覺,然後遞了一張名片給我,希望我能在網路上給這間旅館高一點的分數和正面評價,畢竟波卡拉的住宿實在太多、太競爭了。
快八點時,我背起我的大包包,準備前往觀光巴士車站,搭乘八點半這班一天當中唯一直達藍毗尼的觀光巴士。一到車站入口,巴士已在候著,車上也已經坐滿一半的乘客,全部都是隨車掌安排,依序坐在左邊的座位。
我被安排坐在倒數第二排、靠走道的位置,旁邊是一名西方面孔的外國男子,前面有兩位也是西方面孔的女子,看起來他們三人互相認識。我與鄰座的男子只有點頭招呼,互相沒有攀談。
在等候發車的空檔,我下車走走,最後一次望向喜馬拉雅山群峰。在多雲的天氣下, 此時應該已經看不太清楚白色山峰,但今天,祂們依然明亮地矗立在我的面前。
巴士旁一名拄著拐杖、少了一條腿的男子,伸手跟我要錢,我猶豫了一下,給了他50盧比。
車子比原定的時間晚了大約20分鐘才發車,感覺是車掌和司機想要多攬一些乘客,的確有一些乘客是在這誤點的20分鐘期間付了錢上車的。
巴士經過水壩區、戴維瀑布和摩訶戴弗洞穴所在的大道,這段路我曾經騎過腳踏車、搭過計程車,現在第三次經過,是要離開了。巴士在山間穿梭,偶爾一個空隙,仍可看見白色山峰,只是此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如此親近喜馬拉雅山?
我帶著印度導覽書裡關於瓦拉納西的那幾頁到車上,想趁著巴士停車或不那麼顛簸的時候,做一些行程上的功課。只是原本以為波卡拉到藍毗尼是一片平原,沒想到竟是重重山岳,一路上我挺身而坐,望向窗外的山景,驚訝於這段路不知道究竟翻越了多少山。
第一個停靠點是早餐時間、在一排山間餐飲小店前的一處大空地,但這個休息站並不像加德滿都往波卡拉的休息站那樣,有一長排的洗手間。我們下車後,跟隨車掌到一間小店後面,只有男女各一間廁所,大家大排長龍的等待;外頭也沒有洗手台,就著餐飲店在地上洗餐具的平台沖水洗手,或是像我有自備濕紙巾,就用濕紙巾擦擦手。
從休息站的設備猜想,這段路程的觀光客遠不如加德滿都來往波卡拉那一段來的多。
途中陸續有當地人上車,車掌也忙著調整乘客座位,讓情侶夫妻或家人可以坐在一起。接著,開始有人暈車嘔吐,隔壁的乘客趕緊向車掌要嘔吐袋,車掌後來直接在走道上發送嘔吐袋給需要的人。
我觀察到暈車嘔吐的,看起來都是當地人,我們幾個外國面孔的觀光客倒是神情自在地補眠或欣賞窗外風景。也許應該說,對自己身體狀況不夠有信心的人,應該也不會來到這樣的地方自助旅行吧!
我的包包裡有從臺灣帶來的酵素梅,是為了搭長途車預防暈車的備品,我拿出來準備塞到嘴巴前,詢問坐在我隔壁的男子要不要也來一顆?其實在我拿出來之前,心中考量著,這個灰灰黑黑的乾梅,不知他有沒有見過或吃過,詢問之前也很擔心被他拒絕,或者若他問我這是什麼東西,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但後來他什麼都沒有問,很大方的接受了,還對我說you are so kind。
但之後我們還是沒有攀談,短暫交集幾秒鐘後,各自含著一顆梅子,又回到自己的世界。
第二個休息站是午餐時間,巴士停車處旁邊,有一間規模較大的餐飲店,但因為一路翻山越嶺,我猜想多數人不想吃太多東西,因此一群人圍著旁邊的一間小雜貨店買餅乾、香蕉等輕食果腹。
我因為自己有帶餅乾,就沒有加入圍著小店的行列,但在我進到餐飲店後,東張西望突然瞥見冰箱裡有一盒盒像是冰淇淋的東西,我買了一盒,打開後發現是優格,而且意外的非常好吃。
重新上車後,又是沒完沒了的一山翻過一山,我昏昏沉沉的睡著了。突然間,又到了休息站,我恍恍惚惚的下車上個廁所,見到旁邊是幾間賣炸物的小攤,驚奇地發現炸鍋下的火是用木頭在燒。
我買了一包40盧比但不知是什麼的炸物,遇到我座位隔壁那名男子站在附近,就過去詢問他要不要一起吃,他略帶驚訝的接受了,此時才跟他多聊幾句,他說他是英國人;當我提到我來自臺灣時,他很驚喜的說:「臺灣?是那個在中國附近的小島嗎?妳是我第一個遇見的臺灣人。」他的這幾句話讓我印象深刻,我感覺自己很像是某種傳說中的人物。
下午三點多,終於離開了山區,進入平原,車行的速度也加快許多。隔壁的英國男子在布得沃爾(Butwai)下車了,他要往西尼泊爾去。之後陸續有其他乘客下車,我也開始可以自由的移動座位。
在經過拜拉瓦(Bhairahawa)時,我刻意多拍了一些照片,以便認得街景,因為之後從藍毗尼入境去印度的那一天,必須來到這裡轉車。
一路平直的柏油路大道,在右彎準備前往藍毗尼時,成了黃砂石路。幾輛停置的公車看似隨意的停在道路中。沒有左右來車的不同車道,人車就這樣顛簸在黃砂石路上錯置著行進。
搖搖晃晃的又過了將近一小時,經過藍毗尼市集後,在接近五點時,終於抵達觀光巴士的終點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