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採訪正式開始前,通話錄音系統一直運行得不順利,我對自己的笨拙感到無比焦慮。袁非安慰我:「水逆、水逆啦!」然後提及自己的筆電被貓咪摔壞了,目前送修中。
「而且那電腦還不是我的!」她哀號,又無奈地笑著說,「超好笑,我現在什麼東西都是別人給我的。」
「沒有我跟你講,在低谷的時候有很多人願意幫助你,那是你的福報。」我說。
「對啊,我也這麼覺得,所以我給自己蠻多的壓力跟期許,不是那種壞的壓力,是覺得說人家這麼幫我,我不能夠放棄,而且我不能夠做爛掉。」
「這樣很好。」我終於搞定了系統,順利按下錄音鍵,「OK,咱們開始吧。」
2021年認識
袁非
的時候,她剛跟我前老闆簽約。老闆將袁非的新書《
手槍女王》遞給我,「你看看,如果感興趣的話就給你帶。」
看完《手槍女王》,我大概知道老闆為什麼想將她交給我帶,一來是我有將八大小姐撈上岸成為網紅的經驗,在操盤性感、情慾與辛辣話題略懂略懂;二來是袁非的成長歷程跟我有些許的重疊之處,包含:有問題的家庭關係,在被霸凌的經驗中發掘自我與外界關聯,以及愛把囉嗦的觀察發上網...差別在於我是過去式,她是現在進行式。
袁非以「涼圓」為筆名著有《手槍女王》一書,目前三刷,並為2021年度暢銷書「台灣文學類」第36名。photo from 大辣出版
我欣然接下重任,從此與袁非結下孽緣……頭一年我真的覺得是孽緣,因為沒人跟我說,這位前八大小姐是上進的知識份子,還是在精神與肉體上都有自虐傾向的知識份子,我跟袁非之間常有意見與信念上的碰撞,總是搞得我異常憂鬱。
上岸後,這位前八大小姐想跟大家談信念,她的Podcast甚至就叫「
袁非 人生信念研究所」,而在經過脫口秀演員的訓練洗禮後,袁非那幽默中帶著自嘲,鞭打酸民同時審視自我的風格,讓辣玫瑰的形象越顯鮮明。
我跟袁非在去年因為一場溝通事故,已經很久沒有直接聯繫過。這次我勤勤懇懇地擬了一份訪綱,並在一個悶熱的午後撥通了袁非的電話...。
阿虹:跟你吵過架的經紀人要採訪你,緊張嗎?
袁非:說不緊張是騙人的,尤其對我來說那不是吵架,只是立場跟意見不同。所以今天我很開心能跟芊虹姊有一場深入的對談。
阿虹:主要是當時我們都帶著情緒啦...如果不帶情緒好好說話,就可以是正常的溝通了。
袁非:嗯...那你還好嗎?你的Podcast經營得還算順利嗎?
阿虹:那個,我懶。你知道白天工作做影音,下班自媒體還要繼續做影音,真的很累。
袁非:喔我懂,就像上班打雞雞,下班還要幫老公打雞雞,這根還沒有錢!
阿虹:...你夠了喔。
我應該不用因為這句話,把文章列入限制級吧?不用吧?
我的人生很無聊,只是打了一萬支雞雞!
從小姐做到幹部,袁非在半套店有十年經歷。2020年底,她毅然決然脫離八大行業,並於2021年出了第一本書《手槍女王》,三刷的成績在目前低落的書市還算可以。
在我看來,出書這件事情算是她「成功上岸」的關鍵。但也讓她無法回頭。畢竟對許多人來說,出書了、有了媒體聲量,要再走回頭路?面子掛不住。也就是說會有「偶包」。但是據我所知,海下與岸上的收入有著極大的落差...難道她不曾後悔過嗎?
阿虹:過去好的時候每月10萬以上,不好的時候也有5、6萬。你現在錢賺得這麼少,你曾經後悔過說,「我當初為什麼要出這本書?如果我沒出這本書,我不做『袁非』的話,我還能回去八大當幹部?」
袁非:經濟層面上,老實講我每天都在後悔……
靜默了三秒,我倆同時一陣大笑。
袁非:但也不會這麼的極端,喔「我的情緒裡面都是後悔,我沒有覺得好過」,如果是這樣,那自媒體這條路我不會繼續走下去。其實我要回去八大行業還是可以的,老實講八大人不看書,在那個世界不太有人知道我是『手槍女王』。
主要是那個環境對我已經沒有幫助...有點像是讀小學,但我現在已經國中了、要往高中邁進,沒有必要再回小學念書。所以《手槍女王》這本書沒有阻擋我的退路,是我自己把它給斷了的,我現在走的路是我自己的選擇。
袁非:但我必須說,出書之後是我憂鬱最嚴重的時候,因為社會對你的期待變大,經濟狀況又沒有之前好,我感到非常茫然。直到現在,就算我努力持之以恆,但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新的成就?什麼時候會成功?一直在追求中的焦慮讓我很害怕。
阿虹:出書後兩年,你回頭再看自己有什麼發現?
袁非:很複雜...不完全是好的。我很清楚這本書的確是我生命的一個轉折點,但是畢竟過了兩年嘛,我再回頭看自己我覺得...越成長越能看見自己當初的愚昧。
阿虹:怎麼個愚昧法?
袁非:很多欸,老實講我本來就知道上岸是辛苦的,但我沒有想到要這麼辛苦,過程甚至要追究我過去的創傷、自我療癒,這種這麼累的事情。 我沒有想到過去的我有這麼多的問題,越是成長就越可以看見,過去的我有多渺小、多自卑,心理狀態有多不好…我那時候都覺得自己很好。
阿虹:我這個人其實蠻注重定位的,而且很喜歡標籤化,對我來說標籤化是一個定錨的行為。名字其實就是一個人的標籤,從以前的暱稱「涼圓」,到現在的名字「袁非」,你覺得這兩個人有什麼不一樣?
袁非:應該是內在吧,整個人氣質的差別,想的事情也不一樣了。如果我今天過得是「線性人生」的話,這兩年大概過了人家半輩子的感覺。
阿虹:把現在的「袁非」跟過去的「涼圓」放在一起,不只是內在的差別,體型的Size也差蠻多的。
袁非:在我的人生中,最胖曾經高達90公斤,現在差不多落在55~58公斤之間。其實這跟內在的演化很類似,就是有一種:越減肥,越覺得自己「當初怎麼能這麼胖」的感悟。
阿虹:很讓人敬佩,毅力值得大家效倣,雖然這個大家中不包括我。
袁非:哈哈,但其實我覺得它值得效倣的部分在哪裡呢?我連減肥都是為了事業。畢竟我其中一個目標是成為演員,我不希望自己走出去的時候讓人太出戲。
阿虹:你剛剛提到說八大小姐不讀書,那對於我說你是「知識份子」,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你有什麼想法?
袁非:...現在的我比較擔當得起。(笑)
阿虹:因為書看得夠多了嗎?(跟著笑)
袁非:我以前也覺得自己很聰明,跟一般的八大小姐不一樣。但我現在比當時還厲害了,我反而不覺得自己聰明:可能是當時的眼界還不夠開闊。至於「知識份子」...老實說「讀書讓我快樂」這句話雖然讓我感到丟臉,但讀書的確滿足了我的求知慾,求知慾被滿足這件事情讓我快樂。
談及此,我想起我對袁非的其中一個認同:她總是付費學習,包含表演課、幽默說話學、邏輯思考、女性主義等等。如果一個人已經窮得響叮噹,卻還願意壓縮生活費去學習,那這件事肯定對她是非常重要的吧?
我說她上進的原因,正來自於此。
出書從來不是終點,而是邁入下一個里程的起點
社會是現實的,到哪都有階級之分,關於袁非出書後所受到的注目中,多少帶有獵奇與八卦的打量。
過去在雜誌社的時候,我訪問過形形色色的女子,遇到從事特殊行業的女孩-包含最不偷不搶的檳榔西施,我都會想著「長得這麼漂亮,為什麼非得做以貌侍人的工作?」
顯然我當時並未具備溫厚的良心。一面忌妒她們擁有出眾的外表,一面又認為憑著工作技能得以溫飽的自己高高在上。從未想過這背後的故事,也未曾尊重他人的人生。
袁非藉由出書《手槍女王》,的確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這讓許多人感到羨慕,成為她的經紀人後,我已不止一次接獲陌生來訊,希望能獲得跟袁非一樣的成績。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袁非如今在自媒體努力經營,為了讓自己更出色、更接近所謂成功的定義,付出了更多的代價。人們總是欣羨他人豐碩的果實,卻輕忽這個過程並不輕鬆。
而如果她不走上螢光幕前這條路,又會做出什麼不一樣的選擇呢?更多的疑惑將在接下來的章節解答,關注訂閱專題《
奇妙的朋友們》,帶你走進袁非更深一層的世界。
《奇妙的朋友們:袁非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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