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父親,更愛真理!」爺爺所有的價值觀與作為,爸爸仍不見得贊同,只是「我愛兒子,更愛真理!」爺爺也能這樣說的,我們成長的環境、接受的教育、感染的時代氣氛,都大不相同,各人對生命的基本感受、自我建立的「道德」與奮鬥終生的目標,並不需要互相的承認,也都可以不接受對方的批評,現在爸爸和爺爺之間如此,未來與珣或弟弟之間也是一樣的,重要的是,對別人的觀點,應該保持寬容。但我們也不必掩飾內心真實的感受,像爺爺若再惡形惡狀的和奶奶吵架,爸爸的憤怒、厭惡,產生想要漠視他的情緒,恐怕仍是很難避免的,但因為「寬容」,便能諒解,不會做出過於偏激的反應。
錢事底定後,爺爺的心思投注到返鄉之旅的安排了:「日子要在七月底,等他們收完早稻。上次回去,大家忙著收割,又想多花時間陪我,弄得很為難!」六月一日晚上,為爺爺打電話到湖南家裡,確定農事完畢的期限:「喂!這裡是台灣,你是優勝大哥嗎?…」這在爸爸是一項破天荒的行動,雖然沒有當面對爺爺說什麼,但藉著對大陸親人的「承認」,表達了由衷和解的意思,相信他會慢慢的感覺到。
其實,處理人際關係的能力,爸爸可能還要向珣學習。五月廿八日傍晚,徐先生拿遷建廚房的估價單來,我們正在討論,心情已經好轉的爺爺忽然旁若無人的遞過來一本他的「詩集」:「這是亦珣要的,不簡單喔!她看到我在寫,就說:『爺爺,給我一本,我要看!』我說:『妳現在還看不懂,放在爸爸那兒好了,長大再看!』你幫她收著!」一陣錯愕之後,爸爸覺得珣真「貼心」,沈溺在自己的世界裡的爺爺,最喜歡有人對他表示這類的關懷,如果他說的是真的,珣的確「不簡單」。
前一陣子,爸爸讀了一位日裔美籍學者福山寫的書:歷史的終結,他觀察一九八0年代歐洲與蘇聯各共黨政權的崩潰,提出一個理論,大意是:「歷史不是循環往復,而是直線行進的,當人類尋找到最適宜的制度時,它的發展便告終結了!」他認為再也沒有比經濟上的資本主義和政治上的自由民主更好的制度了,儘管某一段時期或某幾些區域,會有短暫的逆反,但大潮流是擋不住的,我們已經抵達「歷史的終結」。像這種樂觀的看法,的確令人振奮,但結果究竟如何?可能還有待進一步驗證!不過,那就扯遠了,爸爸只是聯想到,至少,今後我們家的「衝突」歷史,不會再伴隨著爺爺的返鄉週期而不斷的循環往復了。
90.6.12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