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社區」的聖誕晚會﹙下﹚

我們認識的幾名建設公司老幹部也出席了晚會，相逢一笑泯恩仇，交屋前的對抗折衝，如今都成了過眼雲煙。「如果我有搬家，一定請妳來！」媽媽帶感情的對房子變更設計期間幫忙很多的蘇阿姨說。爸爸不自覺的想到建設公司的處境，年初它滿懷希望的以每股十三元上櫃，但在空前低迷的景氣中，股價跌到目前只剩三塊多，今年也虧損了，未來將會怎樣呢？萬一倒閉，現在正帶動著歡樂的員工，將失去飯碗，這棟大樓也會成為「孤兒」！我們的命運似乎因此而聯繫在一起了。

鄭阿姨邀我們去她家參觀。在花了一百多萬改動格局與裝潢的偌大空間裡，傢俱出奇的少，書房中還堆積著幾箱雜物，沒有一般新居「落成」的氣象。「慢慢來，現在我們的存褶只剩下…」「個位數?…」鄭阿姨不避諱「叫窮」，媽媽也就無禁忌的開玩笑。「安啦！妳可是『先生娘』耶！」爸爸說。不過，為了房貸，許伯伯每週有三天得看診到晚上十點。

聖誕老公公來了，大家跑下樓，可能近年來見多了，孩子們倒不稀奇，領了小禮物便一哄而散。「開始做薑餅屋嘍！每家來這邊領一份材料，有老師教哦！」主持人宣布。珣和弟弟做薑餅屋時，爸媽偷閒到植物園散步，夜的幽暗與清靜，配上星星點點的迷離燈光，展現了與白天截然不同的風貌，這是爸媽第一次晚上在園中遊盪，真搬了來，便將成為稀鬆平常的事，這也算「美好憧憬」之一嗎？

當我們回到大樓，剛好準備摸彩了，代表節目已近尾聲，然而大部份的薑餅屋尚未完成，珣和弟弟的煙囟與氣窗搖搖欲墜還算好咧，有的已被「九二一」震垮，祭了主人的五臟廟了。住戶中有一名荷蘭小姐，她是聯誼會成員之一「陳爸」的准媳婦，雖然來自有過聖誕傳統的歐洲，但技術也高明不到那兒去，爸爸想看她的成品，卻只見她把最後一塊薑餅塞進嘴裡，還不忘舔一舔沾黏在手指頭上的糖漿。

摸彩是通通有獎，我們得到一只小海狸跑秒的奇妙手錶，應該是建設公司委外特製的，首獎由邱太太獲得。「上帝是公平的，剛才她舞跳的最多，所以大獎回報！」主持人腦筋動得快。在這種需要幸運的場合，爸爸向來無緣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散場了，人群騷動起來，清菜尾、搬桌椅、互相道別…，這就是「我們社區」嗎？眼前的一切，似乎很近，但又遙遠，感覺上也是既親切又疏離。一直以來，爸爸面對的是自己的真實人生嗎？

89.12.29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