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穆《宋明理學概述》書影 胡瑗在泰山棲真觀學習,一坐十年不歸,收到家書即投入澗中。胡瑗講學,其教育法重在各就性近,自己研修,而濟之以師友輔助,即以相互討論為指導。又分經義、治事兩齋。經義齋要人「明體」、治事齋要人「達用」。 徐積是胡瑗的弟子,定下了宋學談修養的主要道路。石介是孫復的弟子,繼承了孫復排斥佛老的思想。 孫瑗、石介代表宋學初興的北方派,胡瑗、徐積代表宋學初興的南方派。 晏殊邀請范仲淹到睢陽書院任掌教,范仲淹亦在學院中住宿,為學生定下學習的時間。范仲淹常到宿舍中察看,遇到早睡覺的學生,就會詢問原因。遇到學生妄對,就拿書出題考問學生,並且對答不上題目的學生加以懲罰。范仲淹出題考學生時,必定也會自己回答題目。 歐陽修、李覯、王安石三人可稱為江西派,他們都注重在經濟制度上,李覯接近荀子,王安石則尊崇孟子。 歐陽修:「文學止於潤身,政事可以及物。」又謂:「儒者之於禮樂,不徒誦其文,必能通其用。不獨學於古,必可施於今。」 歐陽修對經學提出許多大膽的懷疑,包括疑三傳、疑易傳、疑河圖洛書。 李覯提出「尊王賤霸」的思想,其實就是很着重天子的尊位名份和禮治。 李覯之學大部份繼承自歐陽修。李覯的見解與荀卿類似,但他能著眼在經濟制度的重要。 王安石王霸之辨與義利之辨融合在一起,修身正心與治國平天下一起討論,是宋儒思想進展上的一大貢獻。 王安石的經學思想為:「致其知而後讀,有所去取。」時人稱他為:「不憑注疏,欲修聖人之經。」甚至影響朱熹對經書的新注釋。 劉敞本於經,引經據典力主「性善」之說。 司馬光以史學見長,多着眼人事經驗。而他的思想和議論,也只以平實為主。經學方面,司馬光著有《疑孟》,恰好與王安石尊孟相對。 周敦頤的學問淵源已無法詳考,但他的貢獻在於開始闡發了心性義理之精微。《太極圖說》前半屬於宇宙論,後半屬於人生論。 《太極圖說》根據在《易經》,《通書》則會通於〈中庸〉。周敦頤最先把《易經》和〈中庸〉發揮出完整的系統。 宋儒想排斥佛老,但佛老都各有一套宇宙論,於是宋儒不得不談到宇宙論。 周敦頤從時間來談天地的起源,邵雍從空間講天地的有盡。 邵雍主張潤身為本的學問,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其實他是一種寬的學問。邵雍也不喜歡程頤的講學路徑太過狹窄,他認為物理不可強通。 宋明儒學中談宇宙論的周、邵、張裏面,只有張載是純然一個儒者,周、邵都跟方外之士有聯絡交流。 張載的學問是苦心得來的,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讀仰思,冥心妙契,處處放筆硯,有靈感就立刻寫下。程顥對此有所批評。 張載主張宇宙由一氣為根源,一氣分陰陽,陰陽之氣會合沖和,便是「太和」。太和之氣無形而不可感知,也稱「太虛」。太和之氣永遠在聚散運動當中。太和背後有一至靜無感的性的本體,即是太和之性。 張載認為有無是一體,人只能感知有形而不能感知無形。 張載的理想中,人是要以孝父母之心來孝天地。 張載主張分氣質之性和義理之性,此說極為二程所推崇。 程顥主張人心要靈活,不要被事物牽著走。程顥雖然與佛家一樣,主張人心上無一事,但程顥提出心上無一事掛念,為的是使人識仁,由於無一事才能體貼出天理。程頤談格物窮理,窮的是性之理,而不是自然世界之理。 「涵養須用敬,進學在致知」這句話概括了二程思想。「敬」雖是由程顥提出,程頤則將養氣養心的工夫都統合到「致知」之上。 謝良佐、楊時、游酢、尹焞是程門四大弟子。楊時、游酢雖有程門立雪的美事,後來卻都慢慢偏向佛家。 呂大鈞與張載是同輩,但因為欣賞張載,所以以弟子禮事張載,成為宋室南渡前承繼張載之學的重要學者。 呂大鈞的《鄉約》是希望在鄉村中提倡新風氣,排斥佛老,復興儒學的方案。鄉約主張德業相勵,德和業分別是能力和實際行動,並且都是個人與社會羣體的互動,不是指私人單獨的修養生活。鄉約列舉過失規定十五條, 鄉約的主要精神在於舉出人人可為的禮教,加入團體力量的互相督勵,作為集體引導。 胡宏的學說偏向心學,著有《知言》。但朱熹頗不認同《知言》,著《知言疑義》加以質疑。 胡宏《知言》中謂先識仁之體方能為仁,這個主張跟程顥〈識仁篇〉相近。 張栻是胡宏的學生,他常提及主一,其實就是本於程頤的持敬,但張栻反對默坐修養工夫。 湖湘學派和閩學不同,朱熹先學於李侗,後來跟張栻有交流,才對程門學問有更精確的理解。 朱熹把周、張討論形上學的學說,與二程修養工夫會合融和,又加上他自己的讀書法,三流交匯,宋學遂臻完整。 朱子修四書和近思錄,成為了他的新六經。 若說周、張、邵的貢獻在為當時儒家建立新的宇宙論,二程貢獻在指導身心修養,則朱熹的貢獻在開示讀書方法。 朱熹不僅在心性修養、義理上留心,也不僅在書册誦覽、文字著作上努力。他對教育也極熱忱。 陸九韶主家政,編韻語為訓戒辭。晨興,家長率眾子弟謁先祠,畢,擊鼓誦其辭。對於家庭經濟,主張不論貧富,每年留所入十之二三備不測。宗族鄉黨有吉凶事,不足助以財,則助以力。陸九韶日記中有〈居家正本〉及〈制用〉各兩篇。 在形、氣、陰陽的觀點上,陸九淵的主張近大程,朱熹的主張近小程。呂祖謙是世家子,南宋呂家尤得中原文獻之傳,全祖望的宋元學案中,載呂家共七世十七人。 呂家第一位見於宋元學案的是呂公著,與王安石、司馬光同時,俱為兩人所推敬。 呂公著長子希哲,師從焦千之、胡瑗、孫復、邵雍和王安石。呂希哲與程頤是同舍生,後來心服程頤的學問,也以程頤為師。呂希哲少時盡交天下賢豪長者為師友,晚年則喜從高僧遊。 呂氏家學,都主調和斟酌,不使偏鋒;都喜平易近切,不唱高調;都尚謹慎篤厚,不走險路。這在宋學中是別具一格的。 呂祖謙門生眾多,朱熹認為他治學博雜,宋史亦將呂祖謙列儒林傳而非道學傳。 朱熹側重在心性修養上,因此要建立一個最高標準。陳亮則談歷史運行,不需要有最高標準。 葉適從正統宋學的義理上來為傳統學術爭辯。 葉適極工文章,弟子多流於文辭,在思想學術方面則較少承襲。 葉適反對孔子傳曾子、曾子傳子思的傳承脈絡,並透過經學角度批評朱熹的四書系統。 程頤主敬,葉適則認為要先復禮,然後能敬。敬是私人事,禮是社會事,由此可見理學與史學的角度分歧。 金履祥先事王柏,後同登何基之門。何基為黃榦弟子,黃榦為朱熹弟子。 金履祥《論語考證》多發朱熹所未發,於朱說多所牴牾,不默守師承。 王守仁說:人但得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便是聖人。 王守仁的良知之學發展到最高處,還是「人皆可以為堯舜」。做堯舜的條件不在外在事業上,卻在自己心性上。人之才性有不同,但將其才性發展到至誠至盡處,便都是堯舜。 王守仁主講「致良知」,湛若水主講「隨處體認天理」。 王守仁弟子中,錢德洪偏主事磨鍊,王畿則偏在直信本心。 王畿論工夫,以讀書最下、靜坐較勝,事上又以磨鍊為主,可證心學近禪。 王艮把格物解成安身,身與道又同為一。 對於為帝者師,王艮認為不在位上求,而是在德上求,雖身處隴畝,依然可以是帝者師。使吾身成為帝者師,為天下萬世師,便是修身以治國平天下之道。 羅汝芳專把生生之道與孝弟慈之心來把宇宙人生世道統綰結為一。 明說周、程、張、朱沒有得孔、孟真傳,這可謂是東林諸賢中最大膽的偉論,此下王夫之、顏元都有此傾向。 閱讀時間:2019年1月2日至2020年3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