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宗霍《中國經學史》書影 第一篇:古之六經 孔子之時,只能用周禮反推殷禮、夏禮,而關於殷、夏禮之文獻則不足徵。按左傳記載,春秋之時有雜用三易的例子。而桓譚新論的記載可知漢初時三易尚存。 章太炎認為墨子所稱的詩書春秋,多屬太史中袐書。而孟荀韓呂諸家所引的經文則在孔子删訂六經之後。所以要了解古之六經,可從墨子入手。 第三篇:孔門之經學 孔門弟子之學,傳於後世而最可考的,是子夏與曾子之學。子夏博學於文,兼六藝之傳,為荀子所繼承,是漢學之祖。曾子約之以禮,有子思和孟子繼承,是宋學之祖。 第四篇:秦火以前之經學 禮樂所重在於器度聲容,尚講習而不尚解說,因此異說甚少。 秦火以前,六藝傳授不絕,顯學尤推孟荀二子。 第六篇:兩漢之經學 東漢光武帝開始立左傳博士,數次在朝廷上因廢立而爭論,最終又廢左傳博士。漢章帝特別愛好古文,請賈逵列出左傳優勝於公、穀的理由,賈逵列出三十條。雖然今文學在西漢興盛,但古文說未嘗不流通。今古文學的界線在東漢才劃分清楚,而東漢兼治今古文經的學者較西漢更多。 何休公羊解詁多本於毛詩,兼引佚禮,實是兼治今古文。 鄭玄破除今古文學的界限,注儀禮並存今古文,注周禮用王制,箋毛詩多用三家之說,注古文尚書取今文歐陽氏學說。鄭玄以今文注古文是前儒所未有。 齊學尚恢奇,魯學多迂謹。齊學喜言天人之理,魯學頗守典章之遺。 漢儒說經之書分成幾種: 傳,傳述為義。故,通其旨意。微,釋其微旨。說及說義,即疏。注,為之解說。箋,薦成傳意。删,删定其義。 又有記、章句、通、學、釋、略、問、難、解、條例、訓旨、異同。 漢儒釋經的方法: 以經解經,如以本經解本經,或以他經解本經。 以字解經。讀如讀若者,擬其音也。讀為讀曰者,易其字也,易之以音相近之字。當為者,定為字之誤、聲之誤而改其字也。 以師說解經,如毛詩、公羊引用經師之說。 以事義解經,如韓嬰推詩人之意作內外傳。 第七篇:魏晉之經學 吳蜀經學雖不能與中原相比,但兩漢古今學師說或間存一二。 第八篇:南北朝之經學 南朝諸帝大都短祚,而梁武帝享國最久,又好儒術,蔚為風氣。但武帝晚年好佛學,代替了儒學,以致南朝經學未能大興。 後魏道武帝初定中原,以經術為先,立大學、置五經博士。 徐遵明得見晉永嘉所抄的服氏左傳注,後撰春秋義章三十卷。遵明師則擇良而事,書則擇善本而讀,卒要之于自得,故能博綜兼覽,不為一派一家所囿。 徐遵明傳易、書、禮、春秋。劉獻之傳詩。 南北朝諸儒注經,不能出於漢魏晉諸家之外,故守一家之注詮解之,或旁引諸說而證明之。於是傳注之體日微,義疏之體日起。 第九篇:隋唐之經學 隋朝官學,多由南方學者掌握。 陸德明《經典釋文》不止於注音,兼釋經義,因此體例獨特,能集諸家之成。 李鼎祚《周易集解》集三十餘家說法,隋唐以上的易學諸書可借此觀其一二。 第十篇:宋之經學 宋真宗咸平二年,五經正義才得以刊印齊全。咸平四年,又把公羊、穀梁、周禮、儀禮補全,是為九經。 司馬光云:近歲公卿大夫,務為高奇之說,流及新進後生,口傳耳剽。讀《易》未識卦爻,已謂十翼非孔子之言;讀《禮》未知篇數,已謂《周官》為戰國之書;讀《詩》未盡《周南》《召南》,已謂毛鄭為章句之學;讀《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謂三《傳》可束之高閣。循守注疏者謂之腐儒,穿鑿臆說者謂之精義。程頤作《易傳》,專發揚義理,不觸及象數,為義理派開先河。朱子作《易本義》,首列河洛九圖,是希望合義理象數為一。 程朱以倡明道學自任,表章⟨大學⟩、⟨中庸⟩二篇,與《論》《孟》並行。 宋之道學,象數一派,託于道士。義理一派,雜以佛學。 朱子後學之中,蔡淵撰《周易經傳訓解》、蔡沉撰《書集傳》、輔廣撰《詩童子問》、黃榦撰《續儀禮經傳通解》、張洽撰《春秋集注》,皆能申述師說,自成一家。宋學有朱熹集大成,如漢學有鄭康成。 邵雍精於象數易學,惟後學不顯,因此象數一派因此而息微。 王昭禹《周禮詳解》用王安石《周禮新義》並詳加解說。林之奇《周禮講義》並用《新義》和《詳解》。程子肯定王安石《易解》,朱子肯定王安石《尚書新義》。 宋人經學不守陳義、自闢新術: 《易》有胡瑗《易解》,屬義理解經;司馬光《易說》,闢除虛無玄渺之說;蘇軾《東坡易傳》,多切近人事;李光《讀易詳說》、楊萬里《誠齋易傳》、李𣏌《用易詳解》三家皆博採史籍以相證明;耿南仲《周易講義》,因象詮理,隨事示戒;鄭剛中《周易窺餘》,兼明象數與義理;趙彥肅《復齋易說》以象數求義理;易袚《周易總義》,兼通理數,折衷眾論。 《書》有蘇軾《東坡書傳》,明於事勢,長於議論,多有駁王安石《新義》;林之奇《尚書詳解》,辨析異同,貫穿史事,覃思積悟,卓然成家;夏僎《尚書詳解》,集諸儒之說,反覆條暢,深究詳釋。 《詩》有歐陽修《毛詩本義》,往往得詩人本志;蘇轍《詩集傳》,不激不隨,務求持平;王質《詩總聞》,多出新意,不循舊傳;呂祖謙《家塾讀詩記》,博採諸家,先列訓詁,後陳文義,並有發明;嚴粲《詩緝》,以呂氏書為本,雜採諸說而發明。 《禮》有葉時《禮經會元》,括《周禮》而立論,闡發體國經野的深意;李如圭《儀禮集釋》,以鄭注為本,旁徵博引,發舊疏未及之處。 《春秋》有孫復《春秋尊王發微》,本於陸淳而增添新意;王晳《春秋皇綱論》,發明筆削之旬,考辨各傳得失;孫覺《春秋經解》,本於《穀梁》和胡瑗之說,抑霸尊王;蘇轍《春秋集解》,以《左氏》為主;崔子方《春秋經解》,推尋經之本義,糾正三《傳》;葉夢得《春秋傳》,以三《傳》求《經》義,事與義互相發明,《春秋讞》、《春秋考》信《經》不信《傳》,取周之法制解經;胡安國《春秋傳》,事按《左氏》,義取《公》、《穀》,借《春秋》感懷時事;陳傅良《春秋後傳》,以所不書實其所書,以所書推見其所不書;呂祖謙《春秋左氏傳說》、《左氏博議》,隨事立義,評其得失;程公說《春秋分紀》,以傳文類聚區分,本末源流清晰可見;黃仲炎《春秋通說》,直書事蹟,不主褒貶之說;趙鵬飛《春秋經筌》,據經解經,立論平允。 劉敞《七經小傳》,稍尚新奇。 陸九淵於經學本無著述,而門人楊簡則有《楊氏易傳》、《尚書五誥解》、《慈湖詩傳》、《春秋解》。門人袁燮有《絜齋家塾書鈔》、《絜齋毛詩經筵講義》,多推本於心學。 陳經《尚書詳解》近於陸九淵六經注我之說。 廣甄羣言,意在存古的有: 房審權《周易義海》,採鄭玄至王安石百家說法。 黃倫《尚書精義》,徵引自漢至宋諸說,不加論斷。 王與之《周禮訂義》,採舊說五十一家。 衛湜《禮記集說》,取一百四十四家。 呂本中《春秋集解》,取九家,不加議論。 高元之《春秋義宗》,取三百餘家。 宋人治經喜新好奇,說解異於前人,疑經改經的風氣也非常興盛。漢儒作注遇有可疑者,但存其說於注下,而不更易正文,以待學者之心通其意,則無誣古之嫌。宋儒往往喜奮私意,矜為創獲,輕肆翦伐,盡變面目。 第十一篇:元明之經學 宋元之間,朱子學如日中天,猶鄭學之於漢魏間。元代科舉兼用古註疏,但元儒解經不出朱子之外。 胡一桂《易本義附錄纂疏》,以朱子《本義》為宗,取諸儒之說合於《本義》。《易學啟蒙翼傳》,以朱子《啟蒙》為宗,發明朱子之說。 胡炳文《周易本義通釋》,據朱子《本義》與諸家《易》解,折衷發明。 熊良輔《周易本義集成》,大旨主於羽翼朱子《本義》,與《本義》異者亦頗有之。 趙采《周易程朱傳義折衷》,以《程傳》、《本義》及《語錄》列之於前,附己說於後。 龍仁夫《周易集傳》,反覆推闡,抒所心得。 梁寅《周易參義》,以《程傳》主理,以《本義》主象,並取諸儒之說加以闡發。 陳櫟《尚書集傳纂疏》,疏通蔡《傳》,纂輯諸家之說。 董鼎《尚書輯錄纂注》,以蔡《傳》為宗,附以《朱子語錄》相發明。 陳師凱《書蔡傳旁通》,於名物度數博引繁稱,析其端委。 許謙《讀書叢說》,博考典制,不與蔡《傳》苟同。 劉瑾《詩傳通釋》,發明朱子《集傳》。 梁益《詩傳旁通》,為朱子《集傳》所引故實考據出處。 許謙《詩集傳名物》,考據名物音訓,可補集傳的闕遺。 王元杰《春秋讞義》,兼取程、朱、胡三家。 吳澄為當時大儒,諸經皆有述作。《書》專釋今文。《春秋》則博採諸家傳注。《禮記》以意改併,近於删述。 程端學《春秋三傳辨疑》,兼孫復、劉敞、葉夢得三派,分別為棄《傳》而不駁《傳》、駁三《傳》義例及駁三《傳》典故。 陳澔《禮記集說》,淺顯簡便。 敖繼公《儀禮集說》,於鄭《注》錄其所取,不攻其所不取,猶有先儒嚴謹之遺。 陳應潤《周易爻變義蘊》,破陳摶之學,因古占法而推原其變通之意。 明代洪武年間科舉,《四書》主朱子《章句集注》;《易》主程《傳》、朱子《本義》;《書》主蔡《傳》、夏僎《詳解》;《詩》主朱子《集傳》;《春秋》主《左氏》、《公羊》、《穀梁》及胡安國《傳》、張洽《集注》;《禮記》主陳澔《集說》,兼用古注疏。 永樂十二年修《五經四書大全》。 《周易大全》取材於董楷《周易傳義附錄》、董真卿《周易會通》、胡一桂《周易本義附錄纂疏》、胡柄文《周易本義通釋》。 《書傳大全》則本於陳櫟《尚書集傳纂疏》、陳師凱《書蔡傳旁通》。 《詩經大全》全襲劉瑾《詩傳通釋》。 《春秋大全》全襲汪克寬《胡傳纂疏》。 《禮記大全》以陳澔《注》為宗,另採四十二家注。 《四書大全》取倪士毅《四書輯釋》。 顧炎武謂:「當日儒臣奉旨修《四書五經大全》,頒餐錢、給筆札,書成之日,賜金遷秩,所費於國家者,不知凡幾。將謂此書既成,可以章一代教學之功、啟百世儒林之緒,而僅取已成之書抄謄一過,上欺朝廷、下誑士子。唐宋之時,有是事乎?經學之廢,實自此始。」 胡居仁《易象鈔》,簡明確切。 錢一本《像象管見》,即卦爻以求象,即象以明人事。 魏濬《易義古象通》,以理明象,取漢魏晉唐諸儒論象義,取其近正,即象通義。 袁仁《尚書砭蔡編》,專糾蔡《傳》之誤。 馬明衡《尚書疑義》,對蔡《傳》提出疑義。 陳泰交《尚書注考》,考訂蔡《傳》之訛。 梅鷟《尚書譜》,辨正古文之偽。 陳第《尚書疏衍》,篤信古文,力排梅氏。 朱謀瑋《詩故》,確宗漢訓,以小序首句為主,參用舊說考證。 何楷《詩經世本古義》,旁摭史傳,考證詳明。 季本《詩說解頤》,不襲前人,多出新意,徵引頗足以自申其說。 陳第《毛詩古音考》,發明古音之例。 張以寧《胡傳辨疑》、《春王正月考》,徵引五經,參以《史》《漢》,頗具卓識。 陸粲《胡氏傳辨疑》,主於信經而不信例。 袁仁《胡傳考誤》,謂胡《傳》志在匡時,借經以申其說,其意則忠,而於經未必盡合。 熊過《春秋明志錄》,多自出新意,辨駁前人,於三《傳》及胡《傳》俱有所糾正。 王樵《春秋輯傳》,主朱子,博採諸家,附以論斷,大旨醇正。 高攀龍《春秋孔義》,主以經解經,凡經無傳有者不敢信,傳無經有者不敢疑。 第十二篇:清之經學 清之初葉,不論科舉還是御纂、欽定之經解,皆重宋儒之學。 康熙《御纂周易折中》,雖不全用程《傳》及朱子《本義》,但仍以程朱居先。 《欽定書經傳說彙纂》,雖不全用蔡《傳》,但仍以蔡《傳》居先。 《欽定詩經傳說彙纂》,雖不全用朱《傳》,但仍以朱《傳》居先。 《欽定春秋傳說彙纂》,雖于胡《傳》多有駁正,但仍以胡《傳》高於三《傳》。 乾隆之世,漸不局限於宋學。 《御纂周易述義》,於漢易宋易酌取其平。 《欽定詩義折中》,分章多從鄭玄,徵事多從小序。 《欽定三禮義疏》,於《周禮》採掇群言,於《儀禮》多宗敖說,兼用鄭注,於《禮記》博採漢唐遺文,陳澔之說僅雜於諸儒之中。 《御纂春秋直解》,揭胡《傳》傅會臆斷於序文中。 康乾兩朝的御纂經解,大體不相遠,摭拾固勤,理解終少,名為折中,實持兩可。 清世經學之盛在於私學,明朝遺儒以徵實之挽末俗,雖無救於宗邦之淪,實開清學風氣之始。北有孫奇逢、李顒、顏元;南有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黃、顧、王始合經學理學為一。 黃宗羲說經宗漢儒,立身宗宋學。 顧炎武主張經學即理學,捨經學言理學,便成為禪學。 王夫之論學,以漢儒為門戶,以宋五子為堂奧。說《易》,不信陳摶之學、不信京房之術。說《書》,詮釋經文多出新意,並駁蘇軾《書傳》及蔡《傳》。說《詩》占,辨正名物訓詁,補諸說之遺。說《禮》,通其異以會其同,辨其顯以達其微,於先王窮理盡性修己治人之道尤為曲盡。說《春秋》,考證地理,糾正杜注之失。 萬斯大據三禮以釋三傳,更勝空談書法者。 閻若璩長於考證,《古文尚書疏證》引經據古,陳其矛盾之處,使古文之偽大白於世。 胡渭精輿地之學,《禹貢錐指》對山川形勢、郡國分合同異、道里遠近平險,討論詳明。 張爾歧作《儀禮鄭注句讀》,取經與鄭注章分之,定其句讀、疏其節、錄其要,取其明注而止,有疑義則以意斷之。 朱鶴齡作《詩經通義》,參考諸家之說疏通序義;《讀左日鈔》詳證參考,皆稱道於世。 吳派惠棟三世傳經,上承其祖惠周惕、父惠士奇之學,於諸經熟洽貫串,意在扶植微學,故以掇拾為主,不復加以裁斷。 惠棟弟子江聲讀《古文尚書考》及閻氏《尚書古文疏證》有會於心,著《尚書集注音疏》,補二君所未及。余蕭客輯《古經解鈎沉》,於唐以前舊說有網羅放失之功。 戴震之學由聲音文字以求訓詁,由訓詁以尋義理,研求古籍,能提要鈎玄。凡古學湮沒者,必發揮光大,使絕學復明;凡古義鈎棘者,必反覆研尋,使疑文冰釋。 傳戴震形聲訓詁之學者,有王念孫、段玉裁。傳戴震典章制度之學者,有任大椿。段玉裁門下有陳奐精《毛詩》、朱駿聲精《說文》、孔廣森精《公羊》。惠學好博而尊聞,信古過篤。戴學綜形名,條理緊密,能斷以己之律令。 常州今文之學始於莊存與,莊氏尤喜公羊家言,並雜治古文,不執守今文。自莊述祖起,說經必宗西漢,解字必宗籀文。劉逢祿、宋翔鳳皆傳其學。 劉逢祿作《公羊何氏釋例》、《解詁箋答難》,論述《左》、《穀》之得失,尋條貫、正統紀,申何難鄭。又作《論語述何》、《夏時經傳箋》、《中庸崇禮論》、《議禮決獄》,皆比傅《公羊》之義。有弟子龔自珍,作《五經大義終始論》,咸通三世之義。 宋翔鳳作《漢學今文古文考》,以《公羊》義說群經,以古籀證群籍,撰《論語說義》、《論語發微》,至此今文之學大明。有弟子戴望,作《論語注》,演劉氏述何之微。 魏源作《詩古微》,斥毛《傳》,宗三家,作《書古微》,斥馬鄭,宗《史記》、《大傳》及《漢書》所載歐陽、夏侯、劉向遺說。 皮錫瑞作《經學通論》,以《易》、《禮》皆孔子所作,其箋〈王制〉亦謂素王所定,通於《春秋》。 康有為作《新學偽經考》、《孔子改制考》,亦主今文學。 道光咸豐以後,只有俞樾、孫詒讓守王氏父子的解經原則。 丁晏作《毛鄭詩釋》、《三禮釋注》,皆宗鄭注,作《周易述傳》則用程《傳》,並謂漢儒正其詁,詁正而義以顯,宋儒析其理,理明而詁以精。 陳澧雖長於聲律切韻,於經術所得甚淺,但所著《漢儒通義》及《讀書記》多采鄭玄朱熹遺說。 黃式三撰《論語後案》、《尚書啟蒙》等,黃以周更謂漢學家破碎大道,宋學家棄經臆說,父子說經皆不拘漢宋,擇是而從。 清儒說經之書,比前世更盛。阮元刻《皇清經解》、王先謙刻《皇清經解續編》。 諸經新疏: 於《易》有惠棟《周易述》,以荀爽、虞翻之說為主,以鄭玄、宋咸、干寶之說為輔;江藩《周易述補》,續惠氏之書,有過之而無不及。 於《書》有江聲《尚書集注音疏》,注今文二十九篇,以別於古文二十八篇,並取《書傳》引各篇逸文、《說文》及經子各書所引《書》古文本字,輯鄭玄殘注及漢儒逸說;孫星衍《尚書今古文注疏》,意在網羅放失舊聞,錄漢魏人佚說為多,不取宋以來諸人注。 於《詩》有陳奐《毛詩傳疏》,博徵古書,發明毛《傳》,又多取於《周禮注》及《說文解字》。 於《周禮》有孫詒讓《周禮正義》,以《爾雅》、《說文》正其訓詁,以《禮經》及大小戴《記》證其制度,博採諸儒舊說,發明鄭注,補充賈疏。 於《儀禮》有胡培翬《儀禮正義》,疏經以補注、通疏以申注、彙各家之說以附注、采他說以訂注。 於《春秋》有劉文淇《春秋左氏傳舊注疏證》,先取賈、鄭、服三家注,糾止杜注所排擊者,表明其勦襲者,疏證與杜注異之舊注;陳立《公羊義疏》,博考群籍,融會唐以前《公羊》古義及清代諸儒說《公羊》者。 於《論語》有劉寶楠《論語正義》,蒐輯漢儒舊說、宋儒及近世諸說。 於《孝經》有皮錫瑞《孝經鄭注疏》,專為鄭注疏通證明。 於《爾雅》有邵晉涵《爾雅正義》,以郭璞為宗;郝懿行《爾雅義疏》,於古訓同異必詳加辨論。 於《孟子》有焦循《孟子正義》,博採諸家之說為趙歧作疏。 《禮記》及《穀梁傳》注疏或短促不能具大體,或義不師古,故二經無新疏。 於《禮記》有朱彬《禮記訓纂》,以注疏為主,輔以古今諸說。 於《穀梁傳》有鍾文烝《穀梁經傳補注》,網羅眾說,莫衷一是;許桂林《穀梁傳時日月書法釋例》,有引《公羊》互證,有駁《公羊》專主《穀梁》;柳興恩《穀梁春秋大義述》,述日月例、述禮例、述異文、述古訓等;侯康《穀梁禮證》,以《穀梁》證三《禮》。 清人新注疏得益自以下各書: 王鳴盛《尚書後案》,專述鄭玄之學,若鄭注亡逸則取馬、王注。 段玉裁《古文尚書撰異》,廣蒐補闕,正晉唐之妄改。 惠士奇《禮說》,疏通古音古字,引諸子百家之文,或證周制,或參考鄭注之漢制以上觀周制,闡釋制作之深意。 惠棟《左傳補注》,宗韋、鄭之遺,於古今文之同異辨之尤悉。 凌曙《公羊禮疏》,以《春秋》之義存於《公羊》,而事之切實無過於禮,故為《禮疏》。 劉逢祿《書序述聞》、《尚書今古文集解》,主要匡正馬、鄭。 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以全經明其義例,以古音古義證其譌互,以雙聲疊韻別其通借。 胡承拱《毛詩後箋》,主於申述毛義,於唐宋元諸儒之說無不廣徵博引,於毛《傳》本文前後會其指歸,又能於西漢以前古書中反復尋考,貫通詩義,證明毛旨。 張惠言《周易虞氏義》,求其條貫,明其統例,存一家之學。 孔廣森《公羊通義》,以《公羊》通於諸經義,兼採《左》、《穀》,擇善而從,又守於《公羊》師法不墜。 焦循《易通釋》,不拘守漢魏各師法,觸類而長,所到冰釋。 李貽德《春秋左氏賈服注輯述》,援引甚博,義有未安者加以駁難。 黃式三《論語後案》,廣收眾說,以鄭玄、朱子為主。 江永《禮經綱目》,引據諸書,實足終朱子《儀禮經傳通解》未竟之緒。 凌廷堪《禮經釋例》,分通例、飲食例、賓客例、射例、變例、祭例、器服例及雜例,以明異同。 黃以周《禮書通故》,博學詳說,去非求是,足以見先王制作之堂奧。 秦蕙田《五禮通考》,徵引尤富。 段玉裁《周禮漢讀考》、《儀禮漢讀考》,謂讀如讀若者,擬其音也;讀為讀曰者,易其字也;當作當為者,字誤聲誤而改其字也。三例定而漢注可讀。 陳壽祺《尚書大傳箋》,專箋伏生《大傳》。 朱右曾《周書集訓校釋》,集眾家之說,正其訓詁、詳其名物。 孔廣森《大戴禮記補注》,博考群書,參會眾說。 王聘珍《大戴禮記解詁》,專守古本為家法,義精語潔。 清世經學之所由盛,在於考證。考證之所由精,在於深通小學。 王念孫、段玉裁專以小學名家,然小學通而精力已竭,無暇及於經學。王引 《經傳釋詞》、《經義述聞》仍小學之餘緒,於經之大義無當也。 說經以識字為貴,而非識《說文解字》之字為貴。 廖平謂:「江段王朱諸家,以聲音訓詁校勘提倡天下,經傳遂遭蹂躪。不讀本經,專據書鈔、藝文、隱僻諸書,刊寫誤文,據為古本,改易經字,白首盤旋,不出尋丈。諸家勘校,可謂古書忠臣,但畢生勤勞,實未一飽藜藿。」又曰:「如段氏《說文》、王氏《經傳釋詞》、《經義述聞》,即使全通其說,不過資談柄繡槃帨,語之政事經濟,仍屬茫昧。國家承平,藉為文飾休明之具,與吟風嘲月之詩賦,事同一律,未為不可。若欲由此致用,則炊沙作飯,勢所不行。」諸儒既運而往,後來者有轍可循。自當體諸儒津逮之苦心,以蘄至於通經畜德之大道。 閱讀時間:2021年9月20日至2022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