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一個人走進餐廳吃飯,我討厭一個人逛街看電影,我討厭自己一個人,甚至連上廁所都喜歡有人陪我一起去,這次我要做我最討厭的事情。
時間回到2008年的6月18日那天,我預計先在新加坡玩3天,再前往澳洲及紐西蘭,進行總共77天的獨自旅行,雖然已經在澳洲打滾了半年,但卻沒有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我期待、卻也害怕、不想孤單、卻還是想出發!我想著、或許我會蛻變成一隻不一樣的蝴蝶、也或許根本不會。
在桃園機場,我遇到一個年紀比我大的台灣女生,在櫃台急呼呼的,她的行李超重,櫃檯小姐不給她掛行李,我就排在她後面,我的行李只有一個大背包,托運完全用不著,於是這個台灣女生就問我能不能幫幫她?
我有些猶豫,萬一她是個壞人,我不就惹禍上身了嗎?
她:「我嫁到新加坡十年了,我已經兩年沒回娘家,帶了太多禮物跟食品。」我專注的看著她說話時的眼睛,聽說一個人的眼睛,可以看出她真實的心意。
我:「我想幫你,但我有點害怕。你能開那個箱子讓我看一下嗎?」
「好啊,好啊」她露出期待的眼神,急忙把箱子打開。「就是一些食物啦,我媽想要我帶去,不知不覺就越裝越多。」我仔細看了下,還真的幾乎都是食物。
「那好吧!你的行李掛我名下。」我說,然後櫃檯小姐就直接把我跟她的位置劃再一起。
在飛機上,她跟我介紹了新加坡的許多景點,她很推薦夜間動物園,說那是新加坡必去,最後她留了手機號碼給我,跟我說,有需要可以找她。
運氣不錯,她不是個壞人,這年頭好人不好當,做好事也要提心吊膽。
如果有下次,我還是不要輕易嘗試。
半夜12點,我終於到達預定的青年旅館Fernloft,旅館老闆正在洗澡,於是我跟一個坐在椅子上面的華人聊天,我以為他是新加坡華人,結果竟然是對岸的同胞。
也是,我入住的這間青年旅館,硬體設備真的很糟,洗澡間跟浴室都只是塑膠拉門,會住在這種地方應該都不是當地民眾。
聊著聊著,他跟我說,他是廣州人,畢業後在當地主持廣播節目,後來當了新聞主播,那生活可是多采多姿,五光十色,他說他住在當地最高的樓。
我心想,這傢伙可能是在吹噓吧,廣州省不小耶,居住人數大概也跟台灣一樣多好嗎!
第二天,我出門在外玩了一整天,晚餐後我買了一大包美珍香,準備回到旅館慢慢品嘗。回到旅館,就看到對岸同胞坐在門口小桌旁,看到會講中文的我,馬上熱絡的叫住我,我只好貢獻出我的美珍香,坐下來一起聊聊天,原來對岸同胞姓林,名字裡,有一個豪字。
我:「你為什麼來新加坡呀?」
「嗯......因為我想在新加坡工作,我昨天才剛去應徵當華語老師,但我最想做的是進新加坡電台或澳門電台工作,如果三個月後還找不到,那我就再回去廣州。你想看看我播報新聞的影片嗎?」
「好呀,我想看。」附上大大的笑容。你都這麼熱情的問了,我能說不嗎?笑~
於是,豪哥給我看他在廣州播報新聞時、在工作現場的一些紀錄照片。
我看看他,再看看影片:「這你嗎?這個妝好濃,是你沒錯,但差好多!你電視裡好帥捏。」我大笑起來。
「你笑的挺開心啊,你知道做這行壓力多大嗎?講錯一個字,你就被叮的滿頭包。唉~我這工作資訊流太多,頭腦很容易會混亂,而且、有名就會有錢,很容易迷失。」他說。
「住在最高的樓,看著車水馬龍,心卻是空的,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做?」他繼續幽幽的說著,「我們這種做文化事業的人,過一段時間就要整理自己的思緒,好好看看過去這段時間自己究竟做了哪些事情,接下來、要做哪些事情。」語畢,他順手從包裡取出一本書:「這我寫的書,看看?」這位先生竟然還出書,才長我幾歲而已,我不由得的恭敬起來。
我心裡想著:整理思緒這件事情,並不只是文化人的需要,而是每個人的需要,或許哪一天,我也學他出一本書,寫一些經歷,寫一些看法,在這個由眾人價值觀所建構起來的社會,也加進一點我的思想。
豪哥話真的很多、很多、很多,我想,他的專業絕對是真的。盥洗完畢,進房,他睡我下舖,講了一整晚。
隔天,同寢的最後一晚,豪哥,又跑來跟我聊天,聊著聊著,他突然說「妹妹,能不能跟你要個紀念品?」
我:「蛤,什麼紀念品?」不會要個吻之類的吧!我皺眉,臉上三條線。
豪哥訕訕地笑:「你有沒有新台幣100元?跟你交換一下。」接著,他就從他口袋裡掏出25元人民幣。
「喔!原來是這個啊....哈哈!」
「不然你以為?」
「那要不要我順便在上面簽個名,呵呵呵~」我開玩笑的說。
豪哥大笑:「不用啦!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台灣人,我只是想留個紀念。」
奇怪,2008年時,大陸還換不到新台幣嗎?我還真以為...... (笑~)
或許、遇到一個以後永遠都不會再見面的人,讓他很放心的述說心裡真正的情感。原來、生活在對岸的人民,也跟我們一樣,對未來,會期待、會徬徨、會有夢想、會鼓起勇氣嘗試、也會有不安。
Fernloft旅館老闆終於洗好澡,來幫我辦入住手續,原來他是印尼華僑,也會說中文,他說他是只是工友,不是老闆,總之,半夜一點我終於辦好入住手續,可以進房間。
耶~旅館工友為什麼跟我一起進房間?
哈!原來我訂的是男女合宿的大通鋪,一間有16張床,旅館工友以及對岸同胞「豪哥」也睡這裡面,於是我趕緊盥洗,好累的一天,很快就睡著了。
旅館工友,胖胖得看起來挺好相處,看他的面相,感覺是屬於那種懶惰但卻很聰明的人,他說叫他William就可以了。
第二天回青年旅館,不免又跟他照面。
我:「你是印尼華僑,為什麼現在在新加坡啊?」
William:「喔,我12歲前住在印尼,12歲的時候,你知道齁!就那個印尼政局不穩啊,迫害華人啊,所以我們家就搬去澳洲,我高中大學在Sydney唸,畢業後在Sydney HSBC做外匯相關工作,但沒多久就被派到新加坡HSBC。」
我:「是喔,那你會不會很想要回去澳洲?」
「怎麼會!新加坡稅率只要15%,Sydney是47%耶。」
「差這麼多呀,那你為什麼變成旅館工友?不是應該去銀行上班?」
「我現在這個銀行的工作喔!工作兩年,可以休息半年,我現在在放長假,10月再回去上班就好,這旅館我叔叔的,我幫他看著,還能免費住。我現在每天就是睡覺、吃飯、看DVD、洗床單、處理一下旅館事務,挺愉快的。」William輕快地說著。
William:「那你是要去哪?女生一個人,到處亂晃,挺危險!」
「我在澳洲打工度假已經半年,有事回台灣兩週,現在要再回去澳洲自己一個人旅行。」
William:「你只會講a little bit English,你敢自己一個人在澳洲旅行?」
「哈哈哈,你講話太直接了啦。對!我就是要靠 a little bit English 一個人行遍澳洲!」
William也是個愛說話的咖,跟豪哥一搭一唱,總是讓我笑個滿懷,豪哥已經在新加坡待了兩週,兩位哥已經混得很熟。我住的這幾天,青年旅館只有我們三的母語是中文,所以真的是特別會聊,如果我再多待個幾天,肯定會變成超級好朋友。
離別的當天早上,William說要帶我去吃當地好吃的早餐,我們去了牛車水當地的市場,他請我吃了一碗粥 、豬腸粉跟芋頭粿,真的好吃, 而我有禮貌的回請他一杯果汁。
最後,我們並沒有留下任何聯絡的方式。
我在想:
這是不是就是旅行, 人總是來來去去,我們開心的分享一些時刻,到了該分離的時後,也只是瀟灑地揮揮手說再見,用微笑祝福對方未來一切順利。
在人不斷流動的機場,在人不斷流動的青年旅館,無論到哪裡,我都不是真正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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