飆破36度的高溫,讓我顧不了也飆漲的計程車車資,招呼了一部小黃,別熱死比什麼都重要。
我也好久沒跟司機大哥聊天了。
這位司機大哥約 65 歲左右,帶著憨厚的微笑,歡迎我上車。我熱得頭昏腦脹,含糊緩慢地才說出一半的目的地:「我要到松山高中對面的…..」,司機大哥已經搶先報上地址,有路名、有段、有號,精確無誤的地址。
這,把我從熱浪中嚇醒了。我像發砲彈似的說:「對。對。對。對。對!」「您怎麼知道我要去哪裡!」我問。
司機大哥大笑,靦腆地,帶著點驕傲說:「我開計程車開了30多年,整個台北市的地圖,哪條路、哪條街,哪條巷,哪條弄,都在我的腦袋裏。其他司機都用 GPS,一開開到死巷子裡。我從來不用那種東西,我比 GPS 聰明多了。哈哈哈!」
光這幾句話,我就知道,我又遇到了一個有故事的司機大哥。
我們行進到敦化南路和忠孝東路口時,司機大哥突然問:「小姐,妳知道復旦橋嗎?」我立馬回答:「當然知道!」他從鏡中,懷疑地喵了我一眼說:「知道復旦橋的人,年紀可不輕喔!」(呵呵,當場被拆穿年紀… )他沒放過我,突然嚴肅起來問:「復旦橋在那裏?指給我看。」我毫不猶豫,指著敦化北路方向說:「就在下一個馬路口。」司機大哥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大喊了一聲:「錯!復旦橋就在妳眼前。」
從沒聽過或見過復旦橋的年輕朋友們,以下就是復旦橋 (1959-1991),北起敦化北路與八德路,南到忠孝東路與敦化南路口。如司機大哥說的,知道復旦橋的人,得有些年紀才行。
我記得小時候,聽到要過復旦橋,我就很害怕,因為跨過了一個橋,就好像要到另外一個國家一樣。
圖 / 截自 https://www.douban.com/note/134225809/?_i=7933699VucjxJi)
司機大哥感傷的臉,讓我很不好意思。「大哥,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個路癡。記性也很差。」我說。
他猛一抬頭,對我說:『No. No. No. 這不是你的錯。復旦橋拆掉至今,都 30 多年了,很少人會記得。而且它被拆掉是為了鐵路地下化,是好事。我呢,只是感慨有更多、更大的建設,大家現在每天都在用,但卻沒人記得,這些建設是前人貢獻他們的一生,勞心勞力為台灣建設的。學校也再也不教孩子這些,你問年輕人這些建設,這些設施,這些企業是怎麼來的,他們回答說:「這…不是本來就在這裏的嗎?」唉,那有什麼東西是本來就會在那的。怎樣?它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外星人那麼愛台灣,一夜間幫我們蓋的嗎?哈哈哈哈哈!』
司機大哥雖然哈哈大笑起來,但他語中的哀傷,讓人聽了非常難過。
他接著,繼續考我歷史:「那妳知不知道台灣為什麼能有今天?誰是推動台灣快速發展最有力的一雙手?」當我還在猜測他的政黨傾向,思考什麼可以說,什麼不能說,以防止被推下車時,司機大哥語重心長地說:「想這麼久,表示妳不知道。答案是 - 蔣經國總統。」
他帶點感傷地,接著說:「蔣中正來台灣時,他一心只想著反攻大陸,他沒有把心放在台灣,所以有人罵他,是有道理的。但是,他的兒子蔣經國就完全不一樣了!蔣經國總統是真心真意的愛台灣,把心放在台灣,用他的心建設台灣。是他推動
十大建設,台灣當時才能起飛,並快速的發展,到今日的繁榮。所以,
身為一個台灣人,不管你是藍的、綠的、紅的、黃的、七彩的,你都要謝謝蔣經國總統,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台灣。」
司機大哥從鏡中看看我,確認我有認真上課,他繼續說:「蔣經國總統的背後,當然有偉大的功臣,你知道是哪兩個人嗎?」
司機大哥不等我回答 (他知道,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挺直了背,非常尊敬地說:「當然是,孫運璿先生,和李國鼎先生。是這兩個人為台灣奉獻了一生,為台灣今日的繁榮奠下了基礎。」
他接著說:「所以我說,人啊,要飲水思源,要感恩,不要忘本。前人鋪的路,造的橋,你認為跟你沒關係,但你有沒有使用這些路,這些橋?如果沒有這些路和橋,你會不會過不下去,會不會有麻煩?如果你的答案是 yes,那你就要尊敬這些前人,感謝這些前人。這跟你是哪個政黨,綠的、藍的、黃的,或紅的沒有關係,這是做人基本的道理。人家對你有恩,你要感恩。人要懂得感恩,才配稱為人。」
我聽司機大哥講歷史,聽的入了神,沒注意到時間已經快速地流過,就在他講這段話時,我們已經抵達了目的地。當下,我多麼希望自己要到很遠的地方,才能繼續聽司機大哥告訴我更多的故事 - 這些在現今,被隱藏起來,被修改成轉型正義,甚至「說了,會被查水表」的真實故事。
我謝謝司機大哥為我上了一堂台灣歷史課,祝福他平安喜樂,下了車。剛剛關上車門,我就發現我犯了錯 - 我忘了留下司機大哥的大名!
感謝老天,讓我能遇到這樣良善、聰慧、富人生經驗與體會的司機大哥。
從沒聽過孫運璿先生和李國鼎先生的年輕朋友們,讓我簡單的介紹一下這兩位台灣偉人。
(圖 / 截自天下文化,左: 孫運璿先生,右: 李國鼎先生 )
李國鼎先生 (1910 - 2001) , 被尊稱為「台灣的科技教父」。他是台灣經濟奇蹟的重要推手,創建了新竹科學園區。張忠謀先生曾說過,「沒有李國鼎,就沒有台積電」。
不需要我再多說什麼,光是這句話,你就應該知道李先生對台灣的貢獻有多麼大。
孫運璿先生 (1913 - 2006),被尊稱為「永遠的行政院院長」。若說蔣經國總統是當時台灣的掌舵人,孫先生就是台灣的工程師。孫先生是十大建設的「執行者」。沒有孫先生,就沒有中正機場、中山高速公路、北迴鐵路、大煉鋼廠、中國造船廠,等等。
孫先生付出了一輩子的生命,愛護台灣這塊土地。他曾手握千億資金,建設台灣,但他一生清廉,堅持「不收禮、不應酬、不剪綵、不題字」四不原則。監察院財產申報時,除了極少的積蓄外 (少到他想帶孫夫人出國時,提不出存款證明),房子、車子、古董,等等,全是 「以下空白」。
看看現今政客沉淪於權力和金錢之中,所作所為只為自身利益的醜陋模樣,更凸顯孫運璿先生的偉大與不凡。
去年台北市長選舉時,候選人黃珊珊在 facebook 放上與孫先生的合照。她說孫先生是她最尊敬的政治人物。另一位候選人陳時中說,黃珊珊這篇文章是在搶深藍票。
一個人的態度,決定了他的氣度和高度。
我最尊敬的許文龍先生,曾說過:
一個社會,本來就不是你踏出家門就有路可走。下雨就有水溝可流,水龍頭轉了就可以用。這些大家都忘了,都以為自己很厲害。事實上,我們能成功賺錢,自己的能力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我們都需要其他種種看不到的條件配合。所以,不要太自私,多想想: 有多少人幫助過我們? 我們該如何報答社會?
陳時中先生可能忘記了,因為孫運璿先生,台灣才有中山高速公路,以及中正機場。如果沒有中山高速公路,他開車 (或他的僕人開車)要多花好幾個小時,才能到達飯局、站台等地;如果沒有中正機場,他要怎麼出國遨遊,會面他的海外後援會?
「人啊,要飲水思源,要感恩,不要忘本。前人為你鋪的路,搭的橋,你不能忘記。這跟你是哪個政黨,綠的、藍的、黃的,或紅的沒有關係,這是做人基本的道理。人家對你有恩,你要感恩。人要懂得感恩,才配稱為人。」(很遺憾沒能留下姓名的司機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