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片

「…我在三星期前就開始在想要送什麼卡片給他…我還自己去文具行買紙…」督生在最後一次督導時，和我討論他與當事人最後一次的會談經過。之前工作對象都是成年人的督生，面對的是活動力強、行為經常無法預測的孩童，一度讓他摸不著頭緒（譬喻性），還讓他經常搔頭（字面上）。幸好他頭髮又黑又密，大概再抓個5年10年都不成問題。

「…我拿給他，他就只是酷酷的看了一下，然後就放旁邊了…我還問他感覺怎麼樣，他說還好…」督生花了好多時間描述卡片和孩童的狀況，似乎這次結案讓他有許多新鮮的感受，或者說，和孩童工作重新讓他和過去的某些內在動力連結。

「…高中畢業後，我就沒再親手做過卡片了…」督生幽幽的補充了一句，我仔細品味他與孩童之間的豐厚的情感，不發一言。

「…我…」督生突然一口氣沒有上來，頓了一下。

端午節回舅舅家祭拜外婆，我帶了四條麵包回去，剛好是舅舅阿姨們一家一條。

既然是祭祖，少不了滿桌的豐盛，招呼大家上座後，舅媽另外拿出兩個盤子，放桌上，又進到廚房從冰箱拿出一包竹筍，「我妹妹前天拿來的，」她說。

舅舅見竹筍上桌，吩咐舅媽再拿個小碟子裝盛沙拉醬，想來是他習慣竹筍蘸醬油或沙拉醬。舅媽是照做了，補上一句，「竹筍直接吃就很甜了。」

滿桌的菜，我每道都愛，菜色美味是基本條件，童年至今滿滿的親情讓桌菜更添回味。唯獨一道菜是我每次伸出筷子都會挾回碗內：竹筍。一來是冰箱裡取出的清涼感夏日無敵，二來是鮮甜清脆的口感無與倫比，三來是舅媽出身深坑農家，時值深坑綠竹筍盛產，她妹妹自然以最新鮮的農產致贈。

「你很懂吃哦～」舅媽見我未蘸任何醬料、一塊接一塊的清完桌上盤裡的竹筍，誇獎我。

「我知道…孩子喜歡你就是喜歡你，討厭你就是討厭你的，沒在客氣的…」

督生取下眼鏡，抹去眼眶的淚水，「…對你來說，這麼真摯直接的情感，是你很久沒有體驗的了，也難怪你會這麼感動…」我起身拿過一包衛生紙放他面前茶几，「所以你這麼費心製作卡片，你想要好好回應孩子，」督生點點頭，

「…對孩子來說，有這麼一個大人能好好聽他說話、和他一起玩，也是很難得的經驗…」督生閃著亮亮的眼睛，看著我。「孩子會說還好，是因為不曉得怎麼說出這份感動，但他的行為已經表達一切了…」

「…謝謝你…」督生從背包裡取出一張卡片，「…這張給你，不過是買現成的。」他靦腆的笑了。

新鮮的食材，本身就夠滋味了，加添佐料反而是減損。真切的關係，體會才見真滋味，心理師只是協助當事人明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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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坑四寶：豆腐、綠竹筍、黑豬肉、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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