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素菲/黃正旭老師的「敘事治療實務工作坊」是我今年四月參加的課程,有聽聞一些心理系的朋友說黃素菲老師的敘事治療很「與眾不同」,但這是我第一次參加敘事治療的課程,因此也不太確定差異多大。
我覺得敘事治療很特別,敘事治療非常後現代,再加上素菲老師時常引用東方經典的句子,心理學和哲學分家後似乎又在此聚首,是非常以人為本的治療方式。
課堂中素菲老師提到:我們的記憶就像一個篩子,留在篩子裡的是我們認同或想呈現在他人面前的東西,但大部分的種子都被篩落到土地,它們長出屬於自己的形狀,我們卻往往沒有留意。
社會建構的強勢文化和架構,往往就是形塑我們篩子形狀的因素,留在篩子上的都是片面敘事,往往是符合社會框架的敘事,但唯有找回掉進土裡的那些的部分,才能了解一個人生命歷程和各種可能性。
假設沒有社會建構的強勢文化,我們曾不假思索認可的真理、權威、制度、典範或許就不再那麼理所當然。
在敘事治療中,並不強調治療師專業,而強調的是對來談者的好奇心與合作; 不認為治療師正進行矯正,而是找出來談者「比較喜歡的自我」,特別要說的這點牽涉到職業倫理,所以不能直接認知為只要來談者喜歡就可以為所欲為。
但比起連續殺人魔恣意殺人這種極端的案例,生活中更多的是受到憂鬱、躁鬱症、焦慮所苦的人,但這些症狀已經是生活的一部分,比起將這些症狀歸納為不正常的狀態,敘事治療想探索的是如何與它相處,甚至利用它們於生活中。
敘事治療有七個基本的立場,列舉幾個我印象比較深刻,並加上一些個人理解:
人不是問題,問題才是問題:這裡談的是將問題「外化」,外化問題帶來很多好處,包括讓當事人與問題保有一定距離,能比較客觀進行討論,外化問題也幫助我們看到人的不同面向。
課堂中反覆提到的例子是有偷竊行為的孩子,當「偷竊」問題與小孩分開時,我們才有空間看到孩子在偷竊之外的樣貌,大部分狀況,外化問題是敘事治療的起手式(除了在性侵和其他極端的例子外)。
人是自己問題的專家:觀光客看一座城市,和在地人看一座城市會有不同的理解,本人與他人看待問題時也是類似的狀況,來談者本身對問題的「在地知識」中往往才忠實呈現了問題的樣貌和歷史。
治療師重視來談者的「主觀意義」,即使外人聽來再怎麼不合理,來談者對事實的理解和感受就是如此,治療師的責任是幫助來談者梳理出經驗中的脈絡,並找出「強勢故事」外的「替代故事」,展開有力的行動。
自我認同是社會建構的結果:自我認同可分為一般認同、自我認同、關鍵認同。一般認同就像是認同自己在社會上所屬的角色,比方說:你是一位老師、你是一位父親,自我認同的範圍很廣泛,認為自己的性格如何、對外貌的評價、能力到社經地位等等都屬於自我認同議題,關鍵認同則是跟自己的生命主題有關。
很多時候來談者的困擾或關係惡化是出於自我認同- 「一位三十歲的女性應該…可是我不想」「一位好老師應該…可是我不是…」,但這「應該」都是社會架構出典型,透過社會的制度化、正當化成為我們認為的「理所當然」,而至於為什麼某些典型會特別被制度化、正當化,往往也是出於對政治體、社會主流族群有利的緣故。
素菲老師強調,在敘事治療中並不問「你是誰」而是問「什麼使你成為你是誰」,了解問題的脈絡、運作,並且進行反思,治療師要帶著好奇心,掌握來談者與中的蛛絲馬跡,鬆動來談者既定自我認同,從中找到新的力量。
上課的內容很多,我會慢慢的補上紀錄,文章有提到敘事治療立場,雖然乍看都很好懂,但要落實到諮商提問、聆聽還是有很多小技巧,光是如何外化問題就足以在課堂內討論好久,下一篇再寫囉。
課程共有兩天,合計16小時,黃素菲老師的敘事治療融合了大量的社會學、哲學,我認為這門課也很適合對寫作、文化研究感興趣的人。
素菲老師將生於西方文化的敘事治療,融合東方文化的基底,最著名的大概是她的「敘事三重山」理念(註一),從問題認知、問題外化、轉化,到未來談者尋找內在意義和替代故事,由於這是初階課程,課程僅涵蓋「問題認知」到「問題轉化」的過程,不過理論與實作的份量都很充足。
敘事治療在意來談者說出口的,也意沒說出口的,注重敘事脈絡和問題的運作,從學員自我介紹環節,到團體演練、老師示範演練、最終發表,每個敘事都可能被要求反覆的展演,並且讓大家來回表達、提問,是非常需要動腦的課程。
註一:參考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