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影展】《愛的缺口》：以愛為名的鬼故事

#愛的缺口｜Love According to Dalva｜2022｜法國、比利時｜Emmanuelle NICOT

⚫️女性影展

序幕拉起，刺耳的尖叫聲連連，父親被警方以非法監禁及亂倫罪名逮捕，身旁十二歲的女兒黛娃兒眼睜睜看著一切的發生，她承擔著不屬於這份年紀該有的疑惑；當她轉身回望熟悉的一切之時，只剩落下滿是傷痕的自己，而那猥瑣的父親就此從她的生活裡羞愧退場。若未看見那片蔚藍天空的廣闊，也不會明白自由空氣的寶貴；原將是「正常」的血緣親情，卻偏離正軌越來越遠，取而代之，邪惡的自私意念將其覆蓋，欺矇了那雙無辜眼眸下的純淨透明，於是，被掠奪的天真，在極其扭曲的價值觀下長大歪斜，逐漸變為熟透的世故而不自知。那過於嬌豔的紅色胭脂不成錦上添花的點綴，反倒象徵了不合時宜的過份討好；猶如那令人深刻的一幕，黛娃兒倒映在鏡子前的精緻面容應證那份異樣用心的「女為悅己者容」，她端詳著眼前，她還能讀懂自己？明白做這些事的意義嗎？模糊不清的殘留身影代替了此刻的沈默。

然而，受傷的身體、流過的血淚、不解的憤怒都是真實遺留過的痕跡，而大人試圖讓她回歸正軌，卻又彷彿將她層層撕裂，因為，沒有人能真正明白她的感受。當初潮來襲不知該如何是好、聽到同學間說著被性侵的女孩會在身上長出奇怪的濕疹而緊張的用手電筒微弱的光細看自己的皮膚因而害怕的不小心尿了床又或是旁人說著戀童癖的人就該去死，這些一一抨擊著活在「安樂窩」裡的溫室女孩，所信任世界正在逐漸瓦解，而她卻還受困在裡面。黛娃兒不適應同儕之間隨意的「天真」，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同齡人相處，直到室友薩米雅的出現，雖初期無比的嫌棄，卻逐漸如同親人般地照料、朋友般地親密地告訴她如何適應環境，也開始出現關心的語言，無形中替代那個生命裡曾經陌生的空缺。終於，長年被父親一手塑造的甜美「芭比」不再受拘限，有了跑跳、有了意識，有了對外在世界的渴望；即便拋棄那華美的衣裳，她仍舊動人自在，得以盡情地肆意隨舞，那不再「優雅」的故作矜持，反轉為朋友打抱不平的情義相挺——打架、胡鬧或許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不過，她終於從「娃娃」走入「人間」，展現一個鮮明活潑的個體形象，親自剪掉操控者手中的提線，掙脫擺佈，遠離窠臼。

最終，黛娃兒與母親再度相認，她理悟到能夠保護她的人原來就在眼前，而曾洋洋得意，如今要面對牢籠過度餘生的人才是真正的惡魔——「因為你們，他不再愛我了」是黛娃兒在收容所裡最絕望的「控訴」，那時她失去了父親所有的愛，單純的她不理解為何要愛要有所分別？為何不能純粹簡單，以致於後來把愛移情到收容所裡的傑米身上，假裝還能像與父親般的相處。但此刻的她，靠著親友的愛，她不用再將自己蜷縮在衣櫃，在緊張不安的恐懼裡睡去，剪去的長髮也暗示著脫離過往的陰霾，她會好起來，即便是一段漫長的遙遙之路，至少她握有勇氣，面對未來的人生，因為她終不是孤單一人。

《愛的缺口》是一部挑戰禁忌題材的作品，那些關於女性自我覺醒的過程，以及踩在道德邊界上的觸碰與試探，被小心翼翼地包裹在這看似柔軟又殘忍的影像之中。導演艾曼紐・妮可選中如此難以輕易啟齒、敏感又衝擊的母題，並不加以稱述受害者被監禁、亂倫的可怕過程，不直面拍出會讓人勾出心中憐憫的痛楚；反倒特地繞開圓圈的中心點，蹲下身子，凝視眼前上千上百曾經受過傷害的女孩，牽起也曾抗拒過人群的小手，重視這一段段猶如「復健」般的顛簸旅程，如此不易，但背後的起因值得眾人看見。而黛娃兒自然隨舞的笑容，在陽光下落得格外耀眼，也是每一位少女少男生來擁有的「天賦」，不該被埋葬在那一樁樁以愛為名，讓人寒毛直豎的鬼故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