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少女讀詩

過年期間至友人家中餐敘，友人趁便歸還假牙詩集《我的青春小鳥》，我當場朗誦幾句與在座諸人分享。

左側少女好奇，湊過來瞧瞧。我隨口唸了：「後來他發現她媽媽原來是他兒子/她女兒原來是他父親」，少女搖頭表示不懂，我說：「這樣混亂複雜的狀況，很頭痛吧？」它的題目是《班納度》，假牙的詩句往往與題目扣得很緊。以上是個人理解，未必切合作者真義。我告訴少女，讀詩自己開心最重要，不懂就跳過去，反正沒人考你。並立刻示範，像這首《感觸》「從前有一個國王/忘記了回家的路/他偶一抬頭/看見滿天的星星」，我就不大瞭解，毫不忸怩。然而，少女那一點點焦慮始終盤旋不散。是啊，課本上的字詞必須牢牢記住，沒有不懂就跳過去的權利。

《真的非常難過》「忘記你/為什麼這麼容易」

《無題》「他是一個善良的人/他有一個善良的妻子/一個善良的兒子/一個善良的女兒/一隻善良的狗/一隻善良的貓/一缸善良的魚/及一排善良的盆栽  他們都覺得很餓」

不清楚當晚讀了幾首詩，但我滿喜歡以上這兩首，特別念出來讓少女欣賞。她眨著輕靈的眼睛，一臉茫然，我沒多說什麼。某些詩句蘊含的滄桑世故，原就不是十四、五歲的青春少女能懂、該懂的。早熟不見得先贏，有時甚至是詛咒、厄運，未必是好事。漸入中年的家庭主婦與花樣年華的豆蔻少女並肩讀詩，這個奇趣的夜晚或許洋溢著文藝氣息，其實只是柴米生活偶然的吉光片羽，不容複製，難以重現。

使用平凡詞彙、瑣碎的生活小事，重新排列組合煉出詩意，連一般人都能理解欣賞，假牙的才華毋庸置疑。之前先生介紹《我的青春小鳥》，我才翻幾頁就大為讚嘆。新詩於我是有字天書，看懂一首像撿到錢，樂得很。感謝假牙，難得一本詩集我能讀完不只一首，撐起了不太多的自尊，原來我不算太笨、太沒慧根或太庸俗。這位風格強烈的詩人，未必討好每一位讀者，然而，讀過的人大概都會記得，以幾首詩被陌生人記得，實在厲害。

封面折頁表示這是假牙唯一詩集。假牙說不定只發表這一本詩集，但我相信作者仍持續寫詩（肉身逝去，是阻止詩人寫詩最有效的方式），當然將來的作品未必再沿用假牙之名。

台灣詩人鴻鴻數次撰文介紹《我的青春小鳥》。他讀了樂不可支，並建議想買之人趕快去台北101樓上的Page One書店搶購，之後果然看到有些網友抱怨買不到。幾年前淡水的有河book書店，亦曾販售《我的青春小鳥》，同樣沒多久就被搶購一空，老闆娘還撰文通告，此書售罄，別再問了。不知遠在倫敦的假牙是否曉得，他確實擁有一些台灣讀者。

朋友問起那裡買。還好2011年底《我的青春小鳥》再版1500本，號稱是大馬最暢銷的華語詩集，如今在連鎖書店還能買到，好書想買要趁早，遲了萬一絕版，那就難找了。 


不過《我的青春小鳥》之後多次再版，如今不難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