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話》

我很喜歡聽孩子說話。當他們很努力地嘗試用有限的詞彙表達自己的想法，我會用對應的心情專注地聆聽。

當他們說不出想說的話，傳遞不了想傳遞的意思，他們會很生氣，對一切感到厭煩。這時候我會聚精會神地看著他，深深地讓他了解，「只要你不放棄訴說，我就不會放棄聆聽」。我會巧妙地引導他，給他恰好充足的詞彙和想法，協助他說出他一直很想說出口的話。

以前在美國我帶過一個小孩子的營隊，其中一位男孩擁有無窮的好奇和體力，小小的腦袋永遠在感受周遭的人事物。在其他人眼中，他是個問題孩子，總是在惹麻煩。或許是我不太輕易感到厭煩，他很喜歡找我說一大堆天馬行空的點子，直到我必須打斷他，請他下回再續。

有一次，他看到地下有個玻璃瓶蓋，一時興奮，想要揀起來收藏。我喝止他，將瓶蓋拿在手中，讓他用手去碰觸尖銳的地方，告訴他瓶蓋有危險，不可以輕率對待。我要他拿著瓶蓋，到廁所裡把它用肥皂沖洗乾淨，確定裡裡外外不髒不黏手，這才放入胸前的小口袋裡，和其他事物分開安置。

營隊結束時，他的父母來接他。他很開心地拿出珍藏的瓶蓋要給他們看，一邊興高采烈地說他是如何小心收藏，避免手指割傷。「你看你看，這裡尖尖的，不可以用力，這樣才不會受傷。」他大聲地向父母解釋，話語之間有種小男人的氣勢。

「你怎麼拿這個東西！」母親看到他手中的瓶蓋，氣急地一把奪過，丟入旁邊的垃圾桶裡。

他轉過來看向我，幾乎快哭出來了。我笑著搖頭，又隨即點點頭。

（沒關係的，我們懂就好了。）

他點點頭，把眼淚收回去，牽著父母的手回家去了。

我常常在想，假如當時那對父母能夠按下暫停鍵，聽聽孩子的想法，了解他想表達的心聲，那對孩子會是多大的鼓勵啊。

當下我默默許了個願，一路堅持至今。

只要是孩子想說話，我都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