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的時候深呼吸-公益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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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軍校之後,我終於經濟獨立,第一次零用金入帳時,我給媽媽轉了人生中第一筆孝親費,也給世界展望會也轉了一筆,這兩個習慣,18歲之後從來不曾中斷。

我始終相信,之前被資助的補助款,有招一日是要還給社會的,唯有把這份情傳下去,才能讓更多人跟我一樣,有本錢跳脫原本的社會階級,即使繼承階級,也要擁有更好的生活品質。

於是,我帶著這份感恩的心造訪微客棧,一個國際志工服務組織,軍校的寒暑假特別短,每年6月學期結束會赴南部接受為期近2個月的軍訓,二、三年級是步兵基礎訓練、四年級是傘訓,珍貴的三週暑假、兩週寒假,很多同學都會選擇出國觀光,然而,對我這種好不容易財富獨立的小孩來說,難得有一筆穩定收入是很小氣的。

沒錯,因為太珍惜所以小氣,希望每一分錢都有他最棒的歸屬,用來休閒娛樂對我來說,太捨不得,但,國際志工不一樣,除了可以去國外看看,可以去偏鄉服務,更能增加自己的英文教學實戰經驗,所以大學四年寒暑假,我不是去國際志工旅行,就是準備教案,出發的路上。

第一次去的國家是菲律賓,經歷超過24小時的轉機、公路客運、船運後,來到名為伊哪馬西楠的小島,我這次擔任的是六年級夏令營的老師,教英文也教簡單的中文,住在一個沒有家具的,當地的土房子,巧拼上放睡袋就是為期14天的床,還有蚊帳可以防止晚上被蚊子親吻外來香甜的血液,跟14個素昧平生的台灣人一起住,洗冷水澡,夜晚我們會席地而坐,聊著白天教學遇到的問題和孩子相處的日常,也聊自己從小生長的背景與參加志工旅行的目的。

我發現很多人都是來自挺富裕的家庭,多半是家長或學校要求他們來「體驗」一下偏鄉生活,也有些是轉換跑道的、來自各行各業的社會人士,他們想要逃離生活對自己的追趕,想要到一個沒有手機訊號與網路干擾的地方,想戒斷網路成癮,各種背景的人侃侃而談,也許因為未來可能再也不會見面,特別坦承而沒有顧忌,沒有話題可以開的時候,夜晚就著領隊的吉他或輪流唱歌、或簡單的接龍遊戲、或海龜湯,沒有時間是虛耗的,每個戛然而止的夜晚都是因為意識到明天還要上學教書,而不是一群人無話可說,尷尬的沈默。

第二年我被推選為領隊,開始接受培訓,從擔任副領隊到成為主領隊才短短一年,每個人的領導風格不同,同時,每個人願意被領導的程度也不盡相同,每次出隊都是一種學習,認識很多有趣的靈魂,也認識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小孩-Kevin.

他是我第三次出隊到宿霧孤兒院認識的小孩,眼睛大大的很聰明,我承認我違反了微客出隊的偏愛原則,因為這個小孩從剛認識我就把他當自己的弟弟對待,他總會在放學回孤兒院躲到我身邊跟我一起看影片唱歌,聲音有些沙啞,第三次出隊我是主領,很多行政的事情要處理,不太常和小朋友玩在一起,當每個隊員分享著他們跟小朋友一起玩耍的過程、教學遇到的問題與體悟,我其實一開始只能分享一些之前出隊的經驗,但是認識Kevin後我會去詢問孤兒院老師關於一些比較叛逆或是孤僻的小朋友的家庭背景,然後跟隊員分享、試著集思廣益,討論怎麼用不同的方式跟不同年齡、背景的小孩相處。

菲律賓人信奉天主教不能離婚,但是他們生性好自由、及時享樂,所以常常一個不小心生太多小孩,有點像50-60年代的台灣人,大量勞動力需求導致生育力極高,但是和華人胼手胝足的阿信精神不同,菲律賓的父親如果壓力大會逃跑,把孩子丟給媽媽照顧,沒有生產能力的母親有些會將小孩帶到孤兒院寄養,定期帶錢和食物來孤兒院探望孩子到,他們有能力負擔孩子的教養才會將孩子接回家;更糟糕的父母會將孩子丟到橋下,期待被好心人帶回家養,一個不小心被人販收編,就會變成買賣毒品或到觀光區乞討的工具人。

這邊很多孩子就是這樣被撿到孤兒院來,這些孩子不會有人來探望,會直接列入待認養清單,等待媒合,給通過政府審核的有錢人認養,認養人不一定要把孩子接回家照顧,但是有認養人的孩子可以在義務教育之後,繼續讀書,透過自身的努力完成社會階級轉換。

站在微客的立場,他們並不希望我們因為一時興起成為資助人,如果無法堅持資助一個孩子到經濟獨立,不如珍惜這次出隊每分每秒的相處。

寧可一開始就不要給孩子太多期待,反正我們這群志工走了,還會有下一批微客的志工會來,繼續陪伴孩子成長。

可能是那些故事的連結太深,後來我們一群人有四個人都成為了資助人,包括我這個破壞規則的領隊。

一切起因於,鄰近離別的前幾天,Kevin開始因為捨不得我們、想多留一些時間和我們相處逃學。

當我詢問老師關於Kevin的故事,老師說:Kevin的媽媽因為老公車禍過世,無謀生能力,將他寄養到前一家孤兒院,但前一家孤兒院經營不善將Kevin轉院到宿霧,卻沒有把資料妥善保管一起移轉,因而導致現在他跟媽媽失聯一年多,導致Kevin覺得自己被拋棄,心態變得患得患失。

我離開前跟Kevin說:你只要每天上學,我可以當你的資助人(sponsor)

回到台灣後我大概資助了半年,直到某天,老師問我要不要換資助對象,因為Kevin媽媽改嫁後接他回家了。由於海外匯款的種種困難,我告訴老師我會再訪宿霧,捐款打算回歸國內弱勢家庭,於是,我從南投家扶申請了匿名助養人方案,繼續資助失學兒童。

隔年我依約去了宿霧,老師剛好要回訪Kevin回歸家庭的適應狀況,邀我一同前往,Kevin的媽媽告訴我,他兒子有說,一個台灣來的姊姊高高的,曾經說要資助他讀書。離開前Kevin害羞地找我拍照,他的笑容是幸福的,我知道。

陪他走一段回家的路,也許是想起爸爸過世之前,總會準時出現在校門口接我下課,那時候,我的笑容也是幸福的。

「或許我們沒辦法在這個世界上做什麼偉大的事情,但是我們可以帶著一個偉大的愛,去做一些小事……我們就像是一群微小力量的夥伴們,期盼能喚醒自己和角落的人們,看見存在的價值,成為彼此生命中無法取代的過客。」

(微客公益行動協會創辦人-朱永祥)

偶而,我還想念著那些孩子,就像我帶著眼淚離開時候說的那樣,同一片天空下,只要努力,某天,我們會在通往幸福的路上重逢。


Mindy
Mindy
離開舒適圈成為工程師後,每一天都在挑戰自己的無限可能,回首過去為了擺脫經濟壓力所受的軍事訓練,都是為了讓我的人生更加「特別」的過程!跟伴侶因為「要不要來我家看貓」認識,還債(鏟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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