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呼吸化為空氣】When Breath Becomes Air保羅•卡拉尼提著Paul Kalanithi唐勤譯2016 時報文化❍ ❍ ❍ ❍ ❍❍ ❍ ❍ ❍ ❍❍ ❍ 第二部 至死方休我這一生一直在累積自己的潛力,如今無用武之地的潛力。死亡,在我的工作中如此熟悉的因素,現在造訪我本人。沒錯,我想,悖論就在這裡:就像跑者衝過終點線之後倒下,一旦照顧病患的責任不再推我前行,我就成了廢人。病人想要的並非醫師隱藏起來的科學知識,而是貨真價實的存在感,後者其實必須靠自己去追尋。過分深入數據,就像喝海水止渴。面對人生大限的焦慮,不會在統計機率裡找到療癒。假使大限的重量不會變輕,那麼至少可以變得熟悉?一如我自己的病人,我必須面對自己生而有涯這件事,去弄清楚為什麼我的生命值得活下去。我的一週,大部分時間並不是花在認知治療,而在物理治療。我以前幾乎把每一個病人都送去做物理治療。而現在,我發現其困難程度令人震驚。面對虛弱的身體,「決心」插手進來。日復一日,我不斷努力,每一個微微的體力增強都拓展了可能的世界(一個可能版本的我)。與大限齊眉相對,很多決定都遭到壓縮、緊急迫切,而且無法任其流溢不管。沒人問我的計劃,讓人鬆了口氣,因為我沒有計劃。作為醫師,當病人罹患足以改變人生的重大疾病,我對他們所面對的一切有些概念;我想跟他們一起探索的,就是這些時刻。那麼,末期疾病難道不是上天給那個想要了解死亡的年輕人的完美禮物?還有比親身體驗更好的了解方式嗎?可是,我當初並不明白這是多麼困難,有多少地帶必須去探測、摹繪、定居。「我繼續不了。我會繼續。」貝克特…即使心中了然我終將一死,沒死以前我還是活著的。道德責任有重量,有重量的東西就有重力,所以,負起為人之責的義不容辭把我拉回手術室。露西完全支持我。身體遭到的酷刑越惡劣,我越珍惜自己做到的事。當你經歷生病,你的價值觀不斷在變。你設法弄清楚對你重要的東西,接著,你不停地在弄清楚。我既不憤怒,也不害怕。它就是它。是世界的一個事實,就跟太陽到地球的距離沒有兩樣。可是我們決定,所有這些都可以等到星期一。今天是星期四,我已經訂好了明天的開刀工作分配;我打算再做最後一天的住院醫師。在家裡,光是仰起頭來就令我疲乏。舉起一杯水,需要雙手。閱讀,不可能。就算我有精力,我也寧可選擇烏龜的方式。我慢慢走,我好好想。有些日子,我只是撐著。尾聲(露西•卡拉尼提)我們跟保羅的癌症醫師想好策略,一切環繞他的第一優先順位:保住敏銳的心智,越久越好。寫作這件事讓他活得有希望,希望是自主性與機會相遇而巧妙鍊成的黃金,那正是他寫得如此鏗鏘有力的東西,直到最後一刻。發生在保羅身上的事有悲劇性,可是,他不是一場悲劇。保羅的大半生都在叩問死亡一事,並問自己能否誠實正直地面對死亡。最後,答案是肯定的。我是他的妻子、他的見證人。❍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