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走過的生死告別

不知道寵物過世後，流連世間的天數是否更短，人的靈魂要待到頭七，狗狗是否三天就已經瀟灑踏上新的旅程?

我家狗爺高齡十五歲，有不符年齡的娃娃臉和旺盛的精力，今年四月時，突如其來的急症倒下，重症病房待了十天，奇蹟似的出院，又蹦蹦跳跳了半年，再次倒下就當天使了。

這段老病死的過程，幾乎複製了十七年前我爸爸的狀態，發病，回穩，再發病，離世，以至於這半年我腦海彷彿電影蒙太奇，老狗，老爸，老狗，老爸場景交錯，狗爺的狗生最後，當年面對爸爸生死的驚慌、焦慮、害怕、痛苦、疑問、好奇、憤怒、沮喪、絕望等等全部被揪出來重新體驗一遍。

坦白說，爸爸過世後，十七年來沒有一刻不是為了療癒而存在，無關孝道或父女情深，更像是靈魂受到巨大震盪，餘波從未平息。

沒想到修練這麼久，功力還是太淺薄，狗爺再示範一次生死告別，各種情緒還是依應俱全輪轉一遍，只是這次，哭哭笑笑甚麼情緒都接受了，也不再發出一連串質疑和天問，狗爺火化後，當天能捐的捐，該扔的扔，一天之內後事就料理完畢，然後買粉色玫瑰和聖誕紅，點小蠟燭表達思念。

不久前看到日本有位研究生死的專家，認為癌症是很好的死法，因為有機會慢慢告別，彌補遺憾 ; 這和我一向的看法不同，總覺得睡夢中過世才是最好的結果，不累自己也不累家人，只可惜不知道怎麼做，能達到這種好死的境界。

然而回想起來，確實爸爸的那半年，狗爺的這半年，猶如天賜的長效期迴光返照，因為經歷過爸爸的歷程，這半年我非常珍惜這狗孩子，無悔地當它的專屬長照員，在它告別後，確實少了很多遺憾。

生離死別太痛苦了，我再次提醒自己，要記得這個痛，千萬別再傻傻來投胎。

把狗爺從醫院帶回家的路上，我彷彿看見壯年的它，在壯年的我爸爸左腳邊快樂搖尾巴，這個影像一直出現，直到兩天後，我感覺他們兩轉身要離開了。

於是狗狗告別後第四天清晨，我打開落地窗，陽光進來，暖風也進來，我點了蠟燭說早安，開始平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