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婁冬季：銀白肅穆的寒冬
「蒙特婁的寒冷鋪天蓋地，方得以緩解蛆之附骨般的思念。」
時隔五年，再次踏上加拿大的土地。與上次不同的除了拜訪的城市從加中移至東岸，還有氣候迥異的盛夏與寒冬，在熱帶島民的想像裡，加國的一月應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鬆鬆軟軟的恰如棉絮。
然我終究是低估了。除了抵加第一天落入的溫暖懷抱之外，大多數時間我都感知不到自己的體溫。發熱衣、羽絨外套、毛帽已是日常標配，但兩層長褲仍抵擋不住凜冽的寒意。
縱然做了萬全準備，無孔不入的冰涼還是會從末梢竄入，稍有點不留神，涼風從灌進衣領，凍得人直哆嗦。我的手指總是被風吹得通紅，臉頰也被刮得生疼。不像旅伴擁有季節遞嬗的適應過程，我像是被直接丟入滾水的青蛙，在滾燙中嘗試脫逃。
滾燙和極凍大抵是差不多的。
即便如此，北國的冬季美得驚心動魄。第一天抵達機場已是深夜，夜色壟罩下無暇顧及周遭景色，直至隔日踏雪，我才被這片傲人的雪景驚艷。興許四季如春的臺灣人，總會對下雪的國度多少抱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例如暖爐、榻榻米和山坡上的競速，然我的這份期盼被更龐大的景象打破。
我在Mt. Royal山頂，感受舉目無盡的蒼茫。
氤氳水氣為遠方的樹林壟罩一層薄紗，視線所及之處，只剩鋪天蓋地的銀白肅穆，以及潑墨般的落葉林妝點其間。枯枝如溝壑割裂一片銀白，只剩行人三三兩兩行走於其中，留下天地間僅存的色彩。
霎那間，我想起先前曾在腦海裡多次幻想的，舉目無盡的蒼茫湖心。我想，這次感受到了不見來路歸往的「存在」，僅只是呼吸於每個瞬時。涼意伴隨著每次吐納流經肺部，我奮力將刺骨的感受與景色收攏於心底。
沒有暖氣的幫助，我大概是無法活過這兩週的。
室內是宜人的20度，行走於冰天雪地的街上，我得以走進任何開著暖氣的小店，待末梢回溫之後，再轉身投入寒冷之中。
懶洋洋的早晨裡，我們得以緩慢地沖一杯咖啡、洗一串葡萄與幾片葉子、加熱好吃的貝果，悠閒的坐在窗邊享用美式大早餐。北美的外食開銷貴得驚世駭俗，所幸兩人料理食材的能力都不算太差，得以在異國他鄉想念台灣的料理，醬油和鹽是必需品，白胡椒則是畫龍點睛之筆。
時隔四個月的相聚應是有些陌生的。沒了領先半日的時差，以及地理因素阻隔的空間與氣候，頓時少了許多得以分享的新奇與話題。
然而，這份留白卻也增添了一同漫步於蒙城的餘裕。這裡的日子是愜意的，在Tim Hortons享受高熱量的甜食與French vanilla、信步於古老的McGill大學城看學生行走在側、觀賞百般聊賴的Hockey（不應如此）身旁卻震耳欲聾……，北美的生活像是被按下了慢速播放鍵的電影，讓人得以在逼仄的壓力中得以大口呼吸。
我在這裡找回了生活的速率。
在此之前，對遠方的想念從臺北的日常之間的孔洞滲入。艱難的踽踽獨行於其中，我嘗試用更多的工作與任務將縫隙填滿，堵住蔓延的想念。
想念甚麼呢？竟不知從何說起。也許千言萬語最終都化作一句：
「很想念有你在身旁的自己。」
和來人一起賞了這場大雪，是否也算攜手走了一回人間韶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