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迷茫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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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死亡之間,僅僅相隔一片存在的汪洋。

「你有憂鬱嗎?」與友人漫步在椰林上,她聽完我傾吐的煩惱後提出反問。那是四人出行的夜晚,吃罷晚餐,乘車前往高處邀請明月,與之一同品茶,天南地北的閒聊,繁星也與我們相伴。

「我有在看醫生。」我輕巧的回答。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與他們出遊是少數我感知到自己仍在「生活」的徵兆,而非僅只是「存在」。像急診病房裡的心電圖,他們給予我搶救,才能看見明亮的紋路在螢幕上跳動。

忙碌與閒散似乎無法阻止不斷出現的虛空,從靈魂的裂縫中緩緩滲出,最終積累成一片蒼茫。也許貪睡晚起不能怪罪給藥效,應是我沒有任何起床的動力。

第一次乘坐貓空纜車,俯瞰臺北盆地。

第一次乘坐貓空纜車,俯瞰臺北盆地。

前幾天聽了牽猴子行銷的執行長―王師學長的演講,談及那段「死文青」在外商顛沛流離的過程。也許應該稱之為心如死灰更貼切一些,顛沛流離是上下起伏的急流碰撞,危險詭譎卻也充滿活力,而當時的他更像一灘死水―怎麼又天亮了。

思及至此,我忍不住對每位與之傾吐煩惱的對象感到抱歉。紅塵太輕,煩憂太重,壓垮了每個佝僂在人間的行者,沒有任何人應該再多承接一份重量。

―怎麼又天亮了。

若你在初光乍霁的早晨見到我,見到的是我行屍走肉的身軀。拖著疲憊的軀體開啟例行公事,上課聽講、進食、唸書,用冰美式勉強撐著身體不要睡去,直至下一個夜晚,回還往復。然後重複著一樣的話語:「啊,又天亮了。」


生命的意義僅只是活著本身嗎?我厭惡一切其來有自的使命感,卻也同時欽羨著這些有所皈依的靈魂。很想武斷的究責於文化、於社會,但去脈絡化的思考僅只是無端的媚外厭己,徒增仇恨和對立。也許本質是這樣的:我不夠知足於穩定反覆的生活,卻也無法聰明到有能力去改變世界,陷溺於不甘平庸的流沙中,找不到出口。

我嘗試找到遊戲中的錯誤點,逃離日復一日的清晨。但生活不是遊戲,我永遠沒有停止循環的一天,直至終局。


在準備張岱《湖心亭觀雪》一課時,覽行文至霧凇沆碭,有柳宗元筆下的江雪之感,我便瀏覽了許多蒼茫的西湖影像,思緒開始飄散。

在我仍少經人事的某個暑期,曾有幸見過夏季的湖景,舉目之景是碧荷接天,湖水在艷陽的照耀下波光閃爍,暑氣蒸騰。我打蘇堤上走過其中,也從雷峰塔上遠眺整片水光。但,倘若是寒冬的湖景呢?

獨自行走於飄絮的紛飛大雪,也許我會在湖心感受舉目銀白的壯闊,屏息凝神感受當下的存在於眼前的雪幕。

不見來路歸往的「存在」,僅只是呼吸於每個瞬時。

西湖邊上潮濕的青石板也值得想念。

西湖邊上潮濕的青石板也值得想念。


又思及那個與友人慢步在椰林的夜晚,身旁的路燈晃亮的刺眼,我在餘光中看見她的唇角掛著微笑,有點期待和困惑的語氣和我瞎聊。

她談及自己和黃麗群編輯對談的內容,也許興趣和工作平行,才能讓一切掌握有度,不至於潰堤。誠如編輯每天都思考著是不是該換工作,卻又日復一日的認真上崗。

所以,我們僅僅只是存在於一片荒蕪。那是個一望無際的廣袤平地,唯有透過不斷嘗試,才能讓貧脊的土地,奮力長出萎靡的小草苗。


而此時此刻,我想念著地球的另一端,方有活著的實感。


無關乎任何成就、任何理想,也許生活本身,即是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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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詩人之所感,思哲人之所思。她說,關於愛,要與我們一起聽詩人訴說些甚麼。我聽見了,且寫下我的自由熱烈、凝鍊謹慎的所思所感。願一切溫柔靜好,所感所念皆為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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