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時遠見(The Long View)》

2024/02/18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理查.費雪(Richard Fisher)為英國廣播公司全球新聞倫敦辦公室的資深記者,為英國廣播公司未來頻道(BBC Future)撰寫及委託外製報導。從 2019 至 2020 年,理查獲得麻省理工學院的奈特科學新聞獎學金,工作地點分處劍橋與麻州兩地。他同時也是倫敦大學學院的名譽研究員。他撰寫的電子報名稱為《長遠眼光:現場指南》(The Long View: A Field Guide)。
《深時遠見:時間感如何影響決策,人類如何擺脫短期主義的危局(The Long View: Why We Need to Transform How the World Sees Time)》(2024)

《深時遠見:時間感如何影響決策,人類如何擺脫短期主義的危局(The Long View: Why We Need to Transform How the World Sees Time)》(2024)

《深時遠見》是作者理查耗時了 5 年所完成的作品,創作的起心動念卻是源自於自我的恐懼。當時作者的女兒剛剛出生,他忽然意識到女兒很可能會活著看到 22 世紀。在他身為記者的職業生涯中,看過許多新聞報導、報告或預測中提到 2100 年,幾乎都是駭人的描述:

  • 2100 年之前,海平面上升和惡劣天氣將導致許多城市沒入水中。
  • 到本世紀末,人類有六分之一的機率遭遇滅絕命運。
  • 2100 年之前,地球上將近一半的物種可能會滅絕。
  • 22 世紀之前,自動化將使人類成為無業遊民。

當今社會短視近利的習慣,忽視了每個行動對未來造成的影響,這些影響常常隱而不顯,必須經過數十年的時間醞釀,直到累積成足以危害到國家社會或是自然環境時,才會開始被眾人關注。等到那時候,為我們行為付出代價、承受著這些災難後果的人,很可能就是我們自己的後代子孫。

公共哲學家羅曼.柯茲納里奇(Roman Krznaric)把這樣的行為比喻成「對未來殖民」— 未來的世界就像是一塊尚未有人居住的殖民地,今天的人可以肆意地掠奪未來世界的資源,來滿足當前的利益需求,未來的人因為還沒有出生,甚至連反抗的權利都沒有。

在這部作品中,作者透過長期的觀察與研究,分析了今日國家社會形成短視習慣的原因和影響,藉此凸顯出長遠眼光的重要性,並且描繪以長遠眼光改變這種狹隘視野的願景,打造出一個永續不息的自然和社會環境。

形成短視的原因

短視的習慣並非由單一因素所構成,作者分別從「社會」和「心理」兩個面向切入分析。在社會方面,許多既有的制度導致人們傾向短視:

季度思考

20 世紀初,紐約證券交易所對上市公司提出「每三個月公司需要與市場分享財務細節、預測和計畫」的要求。若公司領導者無法在每季繳交出漂亮的財務報表,投資人往往會認為領導者經營不善而被替換。這樣的風氣使得公司領導者為了迎合市場的需求,做出許多只對短期有益的決策,而忽略了長期的計畫和投資。

目標暴政

社會學家羅伯特.賈卡爾在其著作《道德迷宮》(1989)中,描述一種特別有問題的經理人類型。這類型的經理人來到一家工廠,他們會立即要求工人投入更多,同時讓機器加倍運作,以提高生產力;幾個月後,目標實現,經理人因表現亮眼獲得升職或是換新工作,離開了工廠,卻留下一團混亂的局面 — 優秀的人才因不滿而離開、機器因過度使用而損壞。盲目地用特定的指標來衡量目標,往往導致出乎意料的結果。

折現思考

投資於未來的效益難以估算,透過折現的概念,可以讓未來的事物與當前的事物進行成本效益分析。弔詭的是,如果投資的時間尺度非常長,比如一千或一萬年,折現率幾乎會將這份投資的效益貶值到 0 — 等於是今天一個人的福利,有可能與未來數百萬人的生命價值相同。或許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聯合國禁止生物武器公約的年度預算,比普通麥當勞餐廳的預算還要低。

政治任期

政治任期長度,與現今許多議題的時間長度,存在著很大的落差。21 世紀許多重大挑戰,跨度都是數十年以上,但是世界各地的選舉通常間隔四年,或甚至更短。除此之外,即使某位政治人物決定做對的事,也無法保證其繼任者會延續這些正確的政策。

我不會將大量政治資本花在 2010 年另一個人要面對的問題上。
— 美國政治家大衛.史托克曼

媒體影響力

新聞,顧名思義,是前一天或甚至更近時間內發生的事情。雖然有些記者會遺憾地承認,氣候變遷應該是每一天的頭條新聞,但是除非可以將昨天發生的野火或颶風歸咎於它,否則人們更喜歡看到新鮮、能激起情緒的騷亂或是八卦事件。

在心理方面,大腦運作的方式也會影響人們的思考:

現實偏誤

人們在做決策時,往往會把當下看得比未來更重要。這也解釋了人們為什麼不喜歡花錢購買家庭保險、無力為退休儲蓄、暴飲暴食含糖高脂的食物、或是在衝動購買後感到後悔。

遠近效應

人們當下遭遇的問題,比遙遠的未來具體的多。1969 年首次登月之後,火箭從外太空回來時,有可能會攜帶危險的外星生命(理論上有可能全面擊敗地球上的生命,或者消耗掉所有氧氣),因此太空人在落入太平洋後,應待在密封的駕駛艙,等待回收並隔離。但是,當天炎熱的天氣讓艙內的太空人很不舒服,太空總署官員決定讓他們開門透透氣,這一刻可能是人類的關鍵轉折點 — 艙門一打開,裡面的空氣全部湧出來,如果裡面承載著月球生命,優先考慮太空人短期舒適的決定,可能會將致命的外星生物釋放到海洋中,導致世界末日。

培養長遠眼光

長遠眼光是一種可以跨越時間尺度的能力。它可以是一種視角,讓人超越當下的壓力,走入其他的時間;它可以是一個方向,在不確定的時期提供指引;它也可以是為人處世的原則,並且幫助人們看清當下最重要的事情。

人類是社會性動物,有意識地思考關係和社群,可以讓我們更容易培養出長遠的眼光。「世代互惠」鼓勵人們跨時間思考社會關係,藉此產生促進長遠眼光的助力。舉例來說,如果知道祖先曾經非常慷慨,人們也較容易對自己的後代慷慨;如果要求人們想像未來的人性格溫暖且富有道德責任感,人們更有可能會支持導向那個未來的政策。

除此之外,以世代為單位的思考,也能幫助心智建構更長的時間尺度。例如:如果女兒在作者成為父母的年齡生孩子,可以估計她的孩子會活到 2130 年代;假設醫學繼續提高壽命和生育能力,她的孫輩可能會活到 2160 年代以後,而她的曾孫輩則有望活到 23 世紀。或是往回思考父母親一輩,例如:作者出生於 1980 年,當時雷根以壓倒性優勢勝選,約翰.藍儂遭到暗殺;祖父母在 1940 年代末生下第一個孩子,當時的世界仍深受第二次世界大戰影響。

單看歷史時間軸上的標記,所有的世界事件感覺都離自己很遠,但是當自己想像祖先曾經生活在這些事件中,距離就會拉近一點。

雖然每種文化可能發展出自身應對過去、現在、未來的方法,但是支撐這些時間觀背後的道德原則,包括長期管理、關注連續性、與環境建立緊密連結和世代互惠等等,都是獲得普世認同的價值,可以融入每個人的長遠視角裡。

社會是一份契約,不僅是活著的人之間的夥伴關係,而且是活著的人、死去的人、即將出生的人之間的夥伴關係。
— 政治思想家艾德蒙.伯克

長遠眼光的兩難

儘管長遠眼光可以幫助人們擺脫短視的壞處,但是如果過度重視未來,可能會不小心犧牲了現在。若將所有資源都投資到未來,當今生活最直接面臨的問題,例如貧富差距、難民危機、流行病毒等等,反而無法即時處理。

除此之外,未來多數的事情無法預測,用非常長的時間尺度來看,今天看似正向的行動,實際上有可能是在浪費時間和金錢,甚至對未來的人不利。想像一下,如果古希臘出現長期主義,哲學家可能會假設,對後代子孫最好的事情是確保四種體液的平衡:血液、黃膽汁、黑膽汁、黏液。

作者的觀點是,他相信未來可能比我們現在想像的要長的多,我們可以做更多事,例如:投資於預防措施,減少全球災難或人類滅絕的可能性,以確保未來世代的人能過著美好的生活。但是任何的長遠眼光,應該奠基於我們今天所擁有的關係,以及我們與前人的關係上,如果一味地將重心都擺向未來,反而顯得捨本逐末了。


如何與自然和諧生活,同時平衡人類的需求,目前還沒有一個最好的長期策略。作者提出了兩個參考方向:

  • 良性的夥伴關係(benign fellowship):將生態系統恢復到野生狀態,大幅減少人類在地球上的足跡。
  • 善意工程(benevolent engineering):主動塑造新的生態系統,讓人類和動物可以共存共榮。

或是存在其他的策略,可以平衡這兩種選擇?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需要做出決定,因為繼續維持現狀可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根據官方定義,我們進入人類世僅僅 70 年,卻已做出許多不可逆轉的變化,並且失去了許多物種,身為人類的我們,真的可以繼續繁榮嗎?

要完全理解並接受人類壽命、過去、未來世代之間的關係,以及地球和大自然的長期時間尺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延伸閱讀

  • 《長思短想(The Good Ancestor)》(2021)by Roman Krznaric
    • 將未來看作是殖民地的觀點非常有趣。我們肆意地將各種風險往未來傾倒,例如生態退化、科技風險、公共債務等等,讓未來尚未出生的人替我們承擔後果。這樣的行為就如同殖民一樣,掠奪未來人的資源,並且破壞他們的生存環境。
  • 《失控的數據(The Tyranny of Metrics)》(2019)by Jerry Z. Muller
    • 如同筆記裡提及的〈目標暴政〉,這本書解析了人們沉迷於量化評鑑機制所帶來的後果。數據只是用來輔助我們判斷的工具,而非盲從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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