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之心浴火重生】：Lou Reed 風格轉換之作 / 《 Legendary Hearts 》

Lou Reed

【前言】

盧·里德（Lou Reed）在80 年代推出的一系列個人專輯，為死忠樂迷帶來了風格轉換的震撼，且在經歷美學重塑與分裂的 70 年代之後，終於組建了自地下絲絨以來最穩定與最具探索精神的伴奏樂團。

在1982年發行的佳作《 The Blue Mask 》中，吉他手羅伯·昆恩（Robert Quine）將盧·里德粗獷骯髒的街頭之聲與民謠旋律巧妙融合在，使這張專輯至今仍可與《 Transformer 》和《 Street Hassle 》並列為生涯亮點，並與自己所引領的龐克和新浪潮運動重新接軌。

《 The Blue Mask 》專輯封面

《 The Blue Mask 》 可以看做是一張殘酷寫實的作品，是盧·里德無所畏懼的自我抨擊，歌詞中猙獰的表情就像剛從宿醉中清醒，接續的 《 Legendary Hearts 》 則更換了大部分樂手，將鼓手 佛瑞德·馬赫（Fred Maher）替換成多恩·佩里（Doane Perry），專輯曲風更加靠攏流行，直白而不放縱，是死忠樂迷們所珍視的深痕（Deep Cut）專輯，證明了即使是那些在唱片指南和樂評中被忽略的作品，也隱藏著獨特魅力。

而《 Legendary Hearts 》同樣講述了盧·里德對生活的掙扎、不被諒解的親情以及感嘆自己辜負理想中的愛情，但最終仍決心為所擁有的一切付出奮鬥。

Lou Reed & Robert Quine

【錄製背景】

《 Legendary Hearts 》 中淡化了雙吉他的演奏方式，但卻讓聽眾有更多機會聽到費爾南多·桑德斯（Fernando Saunders）的精湛貝斯演奏和佛瑞德的出色鼓技。在經歷了一切高峰和低谷之後，盧·里德依然保持著他的招牌風格，嘶啞低沈的敘事嗓音與心碎一地的純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並用簡要的編曲包裝來傳遞著自身的觀點。他也扛起這張專輯的製作，並將其獻給當時的妻子希維亞（Sylvia），專輯封面也是由後者所設計的。

另外由於與盧的關係產生嫌隙，導致昆恩大部分的吉他演奏皆被故意降低音量或完全刪除，在後來談到這次合作時，昆恩表示：「當時的氣氛非常緊張，和他做朋友是不可能的。當我收到最終混音結果時，我真的嚇壞了，他幾乎把我的演奏部分從專輯中移除，當時我人在俄亥俄州，直接把專輯拿到車道上砸成碎片。我有這張專輯初步混音的磁帶，那是一張非常好的作品，但他卻選擇把這一切弄得渾濁不堪。」

《 Legendary Hearts 》專輯封面

【歌曲介紹】

開場曲 〈 Legendary Hearts 〉 講述了理想與現實生活之間的衝突，曲調淒美，以費爾南多優雅的貝斯滑音作為開頭，節奏方面雖稍嫌匠氣，但也證實了佛瑞德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伴奏鼓手，紮實完成自己的工作，而歌詞無疑是深層的自我剖析與和解：「他努力做個好人/但他的靈魂並不純潔/當他鞠躬時/沒有觀眾鼓掌」

為了保護這段得來不易的愛情，他甘願放下身段自省，在絕望中反覆掙扎，最後體認到身處現實，就必須抬頭挺胸為所愛的一切奮鬥。

〈 Don't Talk to Me About Work 〉 則表現出盧·里德俏皮的一面，同樣由費爾南多和佛瑞德緊湊的節奏組驅動歌曲前進。在 MV 中，盧穿著條紋襯衫、夾克衫，打著領帶，感嘆自己是辦公室裡的碌碌無為者。

接著昆恩的電吉他演奏終於在 〈 Martial Law 〉 得到解放，盧則在歌詞中扮演了一名被派去平息家庭騷亂的硬漢警察，畫面感極為強烈，令人馬上聯想自己身處在一間牆壁薄如紙的公寓裡，外面則是吵雜的紐約夜晚，與其說是關於家庭紛爭，不如說是盧在暗示自己為 "城市中的元帥"，記錄著紐約大都市中的日常問題。當其他音樂人都在歌頌上流生活時，他卻依然在描繪哭鬧的嬰兒、尖叫的情侶和街道上臭氣熏天的修車行。

〈 Make Up Mind 〉 和 〈 Turn Out the Light 〉 都以溫和內斂的方式探討了愛情中的猶豫不前，就在你覺得專輯開始以緩和氣氛來淡化痛苦時，他又會帶來像 〈 The Last Shot 〉 這般殘酷的歌曲，完整描述狂歡後的宿醉與懊悔，以及再一次面對自身心魔，用黯然的語調道出對世界的厭倦。

這首歌曲的吉他音色鋒利尖銳、鏗鏘有力，而貝斯則在苦痛的內心迷宮中尋找旋律，迫使推動著旋律的發展，其中鼓組的選用可說是 80 年代的經典音色。

而盧·里德的偉大之處便在於此，無論主題多麼嚴肅，他的創作中總是不乏幽默和自嘲元素，即使是在最壓抑的時刻，他也能將痛苦等元素區分出來加以利用。

〈 Bottoming Out 〉 是專輯中的又一高潮，合成器旋律刻畫出公路奔馳的空間感，盧跨上重機，述說著自己的酒癮、家庭、自毀傾向，看似沉重的主題卻仍在其中放入自嘲幽默：「我的醫生對著我說，我能活下來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歌名取自戒酒互助會內的一個術語，指一個人對自身酒癮無能為力而尋求外界幫助，沉淪之後必將從谷底反彈。

〈 Home of the Brave 〉 是 Lou Reed 送給失敗者的情書，長達七分鐘的緩慢節奏，昆恩彈奏出細膩的顫音和滑音和弦，就像一個酩酊大醉、步履蹣跚的人搖搖晃晃走在夜晚街頭。樂團齊心演奏，可以說是這張專輯中的平衡代表，在人物刻畫的描繪處理上甚至媲美 《 New York 》，那般情感是如此真摯細柔和打動人心。

另外巧合的是，勞莉·安德森（Laurie Anderson），也就是日後陪伴盧走完這趟人生旅程的妻子和遺孀，也將她 1986 年的演唱會命名為 《 Home of the Brave 》。

【結語】

《 Legendary Hearts 》 一發行就獲得了樂評人的普遍好評，羅伯·克里斯高（Robert Christgau）在為 《鄉村之聲》 撰寫的文章中表示：「如果說《 The Blue Mask 》是一劑強心針，那麽這張專輯則像一瓢清水，衝擊力和強度的替換造就了新階段的風格。」

《紐約時報》 則稱讚 《 Legendary Hearts 》 是一張平穩含蓄的專輯，所有歌曲內容都相當個人化，是盧與內心傷痕的強烈對抗，他勇敢地面對了自己的缺陷，而樂團的演奏和編曲讓這些歌曲更加完美，使更多的反思因合奏而變得更加深刻和豐富，既溫和卻又不失張力。

對於那些崇尚實驗和先鋒音樂的信眾，不少人認為 《 Legendary Hearts 》 根本就是一團糟，但偏偏它就是成功了。若你把格局拉遠來看，這張專輯展現比以往更多的流行/新浪潮風格，預告著他將在整個80年代所表現出的創造力。

雖然混音上的確有瑕疵，故意將昆恩的吉他演奏覆蓋，導致一些歌曲乍聽之下空洞毫無生氣，但與此同時，卻也讓其他樂器的聽感更上一個層次，本應扼殺專輯的舉動，卻又在某些方面恰到好處，就如同主題上的自省與抗爭一樣，充滿衝突與矛盾。

而就我看來，這張專輯在情緒與內涵上絕對可與地下絲絨時期來的作品相媲美，也是新風格轉換的關鍵作，他將樂團作為一個強大的透鏡，把主題放大到最細微去表達和詮釋，即使這不是最為人知的專輯，卻也足以證明前作《 The Blue Mask 》的成功並非迴光返照，而是再次浴火重生，使盧·里德成為美國搖滾樂界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