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爾斯無法置信地大叫:「你怎能這麼做?你不是警察嗎?」
「我只是選擇最直接的做法。」亞佛烈德轉開了視線,聲音裡帶著堅決:「我本就對警察沒好感,我父親也是被警察簡接害死的。」
路爾斯雙眼瞪得渾圓,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這種話怎麼可能會出自那位工作嚴謹又認真的警官口中?
「不好意思,這樣直白地跟你說,嚇到你了吧。」亞佛烈德低下頭,勉強露出一絲笑意:「這些話我從未跟人提過,但不知怎的,見到你,我就有種莫名的安心感,想要開口了。」
這番話對路爾斯來說,重量非凡。他從小到大總是被忽略,沒人真正聆聽過他,沒人願意向他吐露心聲。而最讓他感受到被忽視的,正是那個從他身邊逃走的人。
「為甚麼?」這份感覺好虛幻,路爾斯必須一再確認。
「我也說不上來。」亞佛烈德再次抬頭,這次他的眼神裡蘊含著一股深邃而真摯的力量,直接地映進路爾斯的眼裡:「我只是覺得,我可以對你坦白,這大概是本能的信任吧。」
「你說,你信任我?」路爾斯心跳加速,這份突如其來的信任讓他既興奮又不安。亞佛烈德每個字都帶著強烈的震撼力,讓他原本穩固的世界觀開始動搖。
「對啊。」
亞佛烈德原本繃緊的臉竟然在這刻放鬆下來,展露了他今天最有實感的一個笑容,但這個笑容卻使路爾斯眼神游移,他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既然這樣,」路爾斯的聲音顫抖,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靜下來:「你說的要幹掉幕後黑手這件事,交給我去做不就好了?」
「這可不行,你有愛你的家人朋友,和我不同。」亞佛烈德的笑容又再度褪了色:「如你所見,我的家早就不再存在,解決這件事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剩下最後的願望。」
「不對!沒有人愛我,不論是父親或是喬治,從來沒有人真正關心過我。」他的心中湧上一股激烈的情緒,掩蓋了內心深處的顫抖。「就連一位知己都沒有,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對我敞開心扉,也沒有人像你這樣信任我!」這話說出口時,路爾斯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渴望被理解和接納。
亞佛烈德一時愣住,似是因路爾斯突然情緒化而驚訝。
「你聽到了嗎?」亞佛烈德沒有回應,路爾斯心中的孤獨感迫使他無意識地靠近對方,他的眼中滲出苦澀,再次強調:「你聽見了嗎?亞佛烈德。」
路爾斯自己也驚訝於突然直呼對方的名字,但亞佛烈德已表示不介意這麼稱呼,是可以這樣叫他嗎?
「我想,」等路爾斯稍稍平靜下來,亞佛烈德才緩緩開口:「你誤解喬治了。他其實很在乎你,自大學時期起,他就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說著,亞佛烈德在不自覺間泛起了一絲懷念的微笑。
「你肯定聽喬治說了不少我的壞話。」路爾斯半開玩笑半自嘲地說,嘴角勉強勾起一絲苦笑:「畢竟我們兩個向來水火不容。」
「話說回來,真正認識你之後,我發現你和喬治形容的差不多。」亞佛烈德平靜地回應,直接打破了路爾斯勉強維持的自信。
這句話讓路爾斯一時語塞,他的心中翻騰著複雜的情緒,既想要反駁又無從開口,最終只能換個話題來掩飾自己的不安。
「剛才你不是說要找出幕後黑手嗎?」路爾斯邊說邊端起紅茶,輕啜一口,試圖以這平凡的舉動來安撫自己躁動的心:「你已經知道是誰了?」
「沒錯我是有懷疑的對象,但我不會告訴你。」亞佛烈德眉頭一揚,顯然看穿了路爾斯的心思:「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不想你和你的朋友們做出甚麼莽撞的事。」
「再說,凱特琳是亞倫喜歡的人,」亞佛烈德的表情變得嚴肅:「我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我們一起商量不行嗎?」路爾斯提高了音量,情緒在他的聲音裡起伏不定:「人多力量大,我們可以一起找出真兇,也許還能想出其他辦法!而且那個N先生太可疑,絕不能上他的當!」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亞佛烈德手撐著下巴,指尖輕觸著嘴唇:「但我還是不能讓你們卷入,我自己來就夠了。」
「不可以!」路爾斯無計可施,只能開始發脾氣,那是他自幼學會的求生本能,每當陷入絕境時,他總能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你必須讓我們一起參與!別小看人了!」
亞佛烈德沒有回答,只是站起來,走到路爾斯身邊,輕拍他的肩膀。
「謝謝你。」亞佛烈德輕輕地說。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一句普通的道謝,卻在路爾斯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的心跳猛然加速,不僅因為亞佛烈德的接近,更因為突如其來的關懷和信任的暗示。路爾斯的心中不僅有著與亞佛烈德一同對抗未知的渴望,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情感糾葛。這份莫名的情感,就像是來自深淵的呼喚,理智上明知不該回應,卻又無法完全抗拒。
路爾斯只知道,要是他再不找個別的話題,他的心思就要不受控地向奇怪的方向發展。
「那個……那個……」路爾斯故作輕鬆,他的眼睛裡只有亞佛烈德的臉龐。「你居然戴眼鏡?哈,真是意外。」
亞佛烈德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一絲尷尬掠過他的臉。「我近視挺深的,日常都戴隱形,在家裡就隨便一點,換成普通眼鏡。」
原來是隱形眼鏡嗎?路爾斯想著,但他當然不敢把覺得亞佛烈德和眼鏡很相襯這個想法說出口。
「看看時間,今天真的很謝謝你過來。」亞佛烈德看了下手錶,說道:「本來我應該留你下來吃一頓飯的,可惜家裡沒甚麼能招待客人的——」
「一起吃飯嗎?當然好啊!我肚子餓了。」路爾斯急急忙忙把亞佛烈德的話截下:「附近有好吃的餐廳嗎?我想吃牛排。」
亞佛烈德被他急切的模樣逗笑了。
「剛好有一家,那裏的牛排挺好吃的。」他摸了摸路爾斯的頭:「等我一下,我換衣服就出門。」
亞佛烈德轉身進了唯一的睡房,路爾斯忍不住好奇心,開始四處打量,但屋內的一切都太過平淡,未能引起他絲毫興趣。他甚至走進開放式廚房,更擅自打開了冰箱,只見裡面堆滿了各式速食食品。
「也難怪,他一個男人住,難道他會像安妮姨那樣下廚做大餐嗎?」路爾斯搖搖頭,隨手把冰箱關上:「這也太不可能了。」
「讓你久等了。」亞佛烈德從臥室走出來,一身的正裝與平時無異,就唯有臉上的眼鏡仍在:「馬上就好,我去換副眼鏡。」
路爾斯便目送著他那深藍色的身影走進隔壁的浴室。
「為甚麼要換隱形眼鏡?」路爾斯湊到浴室門口,不解地問:「那麼不舒適……」
「沒事,」亞佛烈德站在鏡子前,手中已經拿著隱形眼鏡的盒子:「我已經習慣了,不舒服這回事,我全然不覺。」
亞佛烈德的回答雖平淡,但路爾斯卻感覺到話中似有所指,一種莫名的焦慮讓他脫口而出。
「別換了!戴眼鏡挺好看的。你戴眼鏡更適合。」
亞佛烈德的眼睛瞬間睜大,他的視線穿透鏡片直直對上路爾斯的眼睛。
「你真……」亞佛烈德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認為我適合戴眼鏡?」
「當然!」路爾斯說得堅定,但隨即又意識到自己失言:「這……我是說看起來很不錯……只是我的看法……如果你覺得不舒服,那就換回隱形眼鏡也行……對不起,我多嘴了……」
路爾斯的話越說越亂,他恨不得馬上找個地洞躲進去,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感情究竟是甚麼。但對方會如何想呢?畢竟作為同性,亞佛烈德不可能會接受他吧?
「既然你這麼說,」亞佛烈德爽朗的笑容中帶著欣慰:「那我就不換了,我們出發吧。」
路爾斯注視著亞佛烈德鏡片後的雙眼,那平日溫暖而平靜的綠色,此刻卻讓人捉摸不透。這是甚麼意思?難道是有希望嗎?
路爾斯笑了笑,又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暇想。